徐文选又要成亲的消息传至全府,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窗花、绸子、喜灯笼翻都不用翻,买也不用买,都是上次没用上或是用剩的。
要说忙,应属厨房了,洞房当夜按着规矩新娘要吃半生不熟的饺子,这饺子馅儿也有讲究,得是芹菜、白菜、韭菜中的一种,象征着勤勤恳恳、百财入门、长长久久,待新娘子咬上一口,旁个问生不生,新娘便会说生,如此寓意着开枝散叶。
茸茸跑去跟银花学包饺子,阿罪坐在房间里擦着她那把红莲刀,何还的房间里放着结婚的喜服,他去信问过高老爷这次是否按着上次的计划实行,但高老爷迟迟未能回信,他便也只好见机行事了。
出发前银花端了两个提前煮熟的饺子,用小瓷碗装着送到徐文选房间,她敲了敲门,半天里头也没个动静。
银花心想着入夜定会很忙,怕是顾不上少爷,趁现在事情不多,好歹也让少爷填饱肚子先,她便又敲了敲,屋里迟迟应了句:“何事?”
银花的声音软软糯糯,带着几分怯意和关心:“少爷,饺子煮好了,是白菜猪肉的,银花晓得您爱吃韭菜的,但……”她想着还是不要跟少爷说是老爷吩咐今日必须吃白菜馅儿饺子,转而说道:“韭菜的明个儿一早银花就起来给您包,今天只得先委屈少爷了。”
“拿进来吧。”屋内轻咳几声,徐文选穿着单薄的里衣用胳膊支撑着坐起身,昏暗的灯火照着他消瘦的身体,风一吹里衣贴在身上,似能瞧见一根根肋骨。
银花跪在徐文选的床前,心疼地看着自家少爷,若说除了金花以外,偌大的徐府中银花最喜欢谁,那便非二少爷莫属了,大少爷常在家时她还小,后来大少爷走了,二少爷便总是一个人坐在后院望着那棵死树发呆,他从不对下人颐指气使,还教姐妹俩认字,与其说是少爷,更像是哥哥,当然这话银花可不敢说。
徐文选接过银花手里的瓷碗,用勺子舀上一个饺子放在苍白干裂的唇边,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这饺子一股子腥气,着实提不起食欲,可他见着银花满脸忧愁,眼神中还带着些许期待,硬是逼着自己囫囵将饺子吞了下去。
他摸着银花的头,手上却没有什么力气,胳膊好似随时都要垂下去,一点点从头顶滑落,落到银花插在发髻上的一根簪子上,他摸着那簪子上的小玉石默默笑了。
银花也跟着反手去摸,那根簪子是她生辰时二少爷送给她的,银簪子上镶着一块儿被雕成小桃子的白玉,府里的下人没资格过生辰,唯有她姐姐金花送了她两块桃酥做寿饼,她以为除了姐姐没人会记得她的生辰,可那天却被二少爷唤到跟前来送了这根发簪。
那天她心里好生害怕,哪里敢随便要主家的财物,要是被老爷夫人发现,怕是能要了她半条命去,便说:“银花是奴婢,哪里配得上这样的好东西,头发粗布一系就可以了。”
二少爷却对她说:“你我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你缘何要自轻自贱?既然是给你的,你收下便是,若实在心有不安,明日包两个韭菜饺子送给我,便当是还了情谊。”
那时徐文选还是神采飞扬的少年郎,并非如今缠绵病榻的痨病鬼。
银花想出了神,徐文选将吃完的瓷碗还给了她,银花刚想走,却又听见徐文选唤了声,“银花。”
徐文选说话时有气无力,从床边拿出一方木匣递给银花,“徐府不是个长久之所,这里边有你和金花的卖身契,还有一些银钱,金花机灵聪明,你做吃食的手艺好,出府后可某个营生,兜里有银钱便有底气,日后遇见良人若是真心喜欢也不怕被夫家苛待。”
银花明白二少爷为何突然说这种话,抱着碗跪在床边大哭起来,“少爷是想赶我走?”她自小便没了爹娘,是金花抱着没奶喝的她在路边偶遇了碰巧去书局的大少爷和二少爷才不至于被饿死,“银花做了什么错事?银花不想走,银花想在徐府待一辈子。”
“笼子虽是金的,却没有关一辈子的道理,更何况是就要被砸在地上的笼子。”徐文选幽幽叹息,末了转而一笑,“我没有赶你走,但我的情况你也看到了,银花以后好生照顾姐姐,千万要坚强啊。”
徐文选将金花前日刚绣好的帕子送给了银花,擦干她脸上的泪水,轻轻拍拍她的头顶,“走吧,我累了,想歇一会儿,府里事多,若是发现你不见了,怕是又要被斥责了。”
银花抱着木匣一步三回头望着床上的徐文选,她大抵猜得到少爷的意思,虽不愿意承认,却知其大限将至。
午后,接亲的大队自徐府出发,徐文选站在人群之中目送。
徐老爷并未大操大办,只请了寥寥几位族中已不管事的长辈,毕竟他儿子已是一副将死之相,此时娶妻必是没想过二人能白头偕老,此中的小九九见者皆知。
徐老爷怕亲戚欺他来日无后,又怕名声臭了,见徐文选还站在门口,便开口斥责这么大的人了竟还不懂事,催促着赶紧回屋把喜服换了,接亲有人替,拜堂却只能徐文选亲自来。
前院的酒席没几桌,人也还没来齐,徐文选穿着一身青衣站了良久,父亲说什么也不反驳,忙碌的小厮此时没闲工夫搭理他,所有人都比他更像是要成亲的郎君,目光将前院一应陈设扫了一遍,最终落在那棵死了的枣树上。
他挽起袖子提来一桶水,几瓢下去眼里的枣树重新焕发了生机,树冠被春风拂过,落下一场花雨,花会落一些进水桶里,就那么在水面飘着,像一叶小舟。
枣树与桃李不同,桃李芬芳馥郁,花色娇艳俏丽,可那棵枣树总是开着黄不黄绿不绿的小花儿,那时他个子矮,摘花定然是够不着的,可就靠着春打枝头,倒也还是能收集到一些,摊放、杀青、冷却、烘干、炒制,每年都能喝上枣花茶。
徐家人都爱枣花茶,这还是兄长手把手教给他的,那时他还没得这痨病,兄长也还好端端的,那段日子已经久到让他忘记自己儿时肆意奔跑是什么感觉,他不记得这枣树是哪年哪月死的了,自打院子里的枣树死后他便再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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