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压力大的那段时间,耿殊陷入了持续的失眠,晚上睡不着,白天叫不醒,整个人恹恹的,连带着精气神都差了许多。
彼时林优正在准备钢琴英皇七级的考试。耿殊便窝在她家的柔软宽敞的沙发上,怀里蜷缩着惬意打呼的林美美——那时的林美美还没有像秤砣一样重,她一手撸猫,一手无聊地翻阅着手机消息。
琴房内传来富有层次的琴声,是林优练习过很多次的《喧嚣的海湾》。
曲毕,耿殊放下手机鼓掌,连她怀里的林美美也仰着毛茸茸的脑袋喵呜了一声,像是在附和。
林优从琴房出来,坐到她旁边,耿殊怀里的林美美歪头拱了一下她的掌心,随即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轻松一跃,稳稳落尽林优的怀里,把自己盘成一个毛团,小尾巴优雅地晃动着。
“哎哟,还挺认主的。”耿殊失笑,指尖点了点林美美的脑袋。
林美美用尾巴扫了扫她的手背作为回应,窝在主人的怀里继续惬意地打着呼。
林优修长的手指慢慢滑过猫咪的脊背,有一搭没一搭顺着毛,目光却落到耿殊略显疲惫的脸上:“你最近状态不太好?是因为联考的事儿?”
这次九省联考的规模史无前例,学校严正以待,学生们也不松懈。
耿殊双手抄进外套口袋,后仰靠着沙发,声音有些闷:“有点。”
这个有点说得含糊,但林优很了解她,她口中的有点差不多是别人紧绷的边缘,耿殊这段时间是绷着的,就像她亲口所说,压力大。而这份压力学习占了一笔,至于另一笔,林优心里隐约有了答案。
她没把话题加深,转而问起:“最近没怎么看见方竞,分了?”
“没。”耿殊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最近心情一般,不太想和他出去。”
别人心情不好或许会向恋人寻求安慰,但耿殊不一样。她情绪不佳时,倾向于自我消化,甚至有些排斥外界的打扰,包括来自男友的关心。
方竞显然察觉到了她的疏离,前段时间变着法子约她。有时是去海边吹风,听着浪潮声在沙滩上漫步;有时是去他们常去的电玩城,试图用喧嚣和游戏唤醒她的活力。耿殊玩这些很在行,攒了上千张小彩票,还特意办了张会员卡储存积分。
但耿殊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以前觉得有意思的事儿现在都变得索然无味,甚至和方竞的约会都像例行公事一样,纯凑。
她细想自己这样的原因,想来想去,觉得原因不在自己身上。
林优听完只是浅浅一笑,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维护:“烦的话就断了吧,以后会有更好的。”
隔天周日,方竞又约了她,耿殊这次没找理由搪塞。
依旧是在那家熟悉的电玩城。娃娃机的玩偶换了新款,貌似是和最近大热动画IP的联动,方竞觉得她会喜欢,游戏币接一个地投,势必要给她抓出那只红黄相间的小虫子。
游戏机这机器就是保底机制,方竞前后抓了十来次,每次机械爪都肌无力,虚虚扣住玩偶一半,连地儿都离不了。
耿殊在一旁看了许久,忍不住自己动手。
方竞把位置让给她,还不忘提前给她找台阶:“要是一直抓不出来我们就直接买。”
然而他话说得有点早,耿殊一次就抓起来了,方竞嘴巴微张着,看着她操控机械爪将小虫子轻松地甩进出口。
耿殊看向他,问:“你要吗?”
他反应慢了几拍,耿殊已经投币准备抓第二次了,结果也是一样,这机器跟讨好她似的。
方竞尴尬地接过,笑了笑:“看来今天幸运女神站在你这边啊。”
耿殊捏着手里的玩偶,不可置否。
因为接下来她无论玩什么游戏都没失手,小彩票不要钱地往外出,不多时就积累了厚厚的一大沓。方竞几次想找机会表现自己,想为她赢点什么。见他那么热情,耿殊适时收手,站到一旁看他发挥。
“你要哪个?”方竞难得赢了一回,邀功似的指向面前一排的玩偶公仔,“粉色的那个吧,你们女孩都喜欢。”
因为常来,耿殊家里类似的玩偶已经堆积如山。她早过了需要玩偶陪伴入睡的年纪,那些小东西通常放几天就会被清理出来,打包捐掉。
耿殊扫了眼方竞手指的方向,淡笑:“粉色又不是性别。”
“那个吧。”耿殊抬抬下巴,“绿色的恐龙。”
方竞神经大条,胜利的喜悦占据上风,并未察觉耿殊话语里那点微妙的疏离和纠正。也正是在这些不经意的瞬间,两人之间的鸿沟,在悄无声息地扩大。
两人又玩了会儿投篮机,中途方竞出去上了趟厕所,耿殊抽空去前台录小彩票。
她经常来,和前台已经混熟了,但今天这人面生,还戴着白色口罩。
“王哥呢?”耿殊问了一嘴,“换班了?还是辞职了?”
单呈青闻言,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小幅度点了下头。
耿殊没多想,将一沓票摆上前台,递上会员卡。
“麻烦帮我录一下。”
单呈青迟疑了片刻,他既不是工作人员也不会操控录票,只是原本在这儿的“王哥”烟瘾犯了,躲去厕所抽烟,而他单纯地想看看这里的奖品,就被误认成了工作人员。
他知道耿殊常来这儿,但没想过,在今天,在这里,碰上想见的人。
怕她起疑,单呈青还是装模作样操控了一番,耿殊没怎么注意,目光放在门口,心不在焉地等着方竞回来。
单呈青随便按了两下电脑,虽然是做做样子,但还真被他按出了个名堂,他看清了会员卡里的积分:3660。
“您卡里的积分有三千六百六十。”他下意识压低了声音,透过口罩传出的声线显得有些闷,却依旧能听出年轻的清冽,“需要兑换什么奖品吗?”
直到他开口,耿殊才将目光正式投向他。对方口罩上方露出的那双眼睛,形状很好看,像盛着清冷月光的琥珀,清凉中透着几分浅色,此刻却因为紧张而微微闪烁。
声音也好听,不黏腻,不嘶哑,是独属于十几岁男生应有的清朗。
耿殊扯了下嘴角,带着点漫不经心地慵懒:“存着吧,没什么想要的。”
她现在什么都有,无论添什么都是画蛇添足。
单呈青垂下了眼皮,过分理解了这句话。
等方竞回来,耿殊没有多留,拿着卡便离开了。
游戏厅没了女生的身影,单呈青的心又跌回落寞,他看向台面上那叠她刚刚送来的,还带着些许体温的小彩票,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轻轻搭在了上面。
后来单呈青花钱顶了这份工作,但不是彻底的取代,他只在特定的时候来,放学后,小长假,寒暑。
耿殊之后也常来,那时他已经学会了录票,工作熟练度提升不少。耿殊偶尔会和他搭讪两句,无关痛痒的闲聊,比如“今天人好像不多”,或者“新到的玩偶挺可爱”,却足以让他为此暗自开心一整天。
临近期末周那段时间,耿殊没再来过。
单呈青还是守在店里,边复习边等人。
直到期末考结束,暑假正式到来,他心心念念的身影才终于又活跃在了游戏厅。
耿殊这次来时,身边没有了那个男生,取而代之是一个长发女生,挽着她的手,两人之间很是亲密,有说有笑。
她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之前笼罩在眉宇间的那层阴郁和倦怠一扫而空,整个人重新焕发生机和活力。她也更喜欢找单呈青搭话了。
“每天都来,玩不腻啊?”林优看着她熟练地操控赛车游戏的方向盘,打趣道。
“没有每天来啊。”屏幕上跳出游戏结束的字样,耿殊从模拟驾驶座上下来,一手搭在她肩上,“况且,也挺好看的。”
她说这话时,眼神有意无意地瞥向前台的位置,林优捕捉到了这个小动作,朝那边看了一眼,心领神会。
“戴个口罩能看出什么?”林优故意逗她。
耿殊指了指自己,笑得有些狡黠:“耿殊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
林优笑她没个正形。耿殊也不在意,拿着新赢得的一把小彩票,脚步轻快地再次走向前台。
单呈青的练习册摊开一个多小时了,一个字也没落下,他工作的时候向来心不在焉,却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去瞧那人。
“小同学,录票。”耿殊语气欢快,侧身靠在前台,姿态放松。
单呈青抬起头,猝不及防地撞进对方含笑的眼眸里。那目光像是带着温度,烫得他心跳漏了一拍,慌忙垂下眼睫,低头假装整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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