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进行精神疏导的过程比星岚想象中要顺利得多。
整场治疗算下来一共才花费半个小时，这还是因为双方今天是第一次接触，所以前期她在进行精神安抚时浪费了不少时间。
如果只计算精神链接和进行疏导的时间，加起来不到二十分钟。
而且星岚发现，乔伊斯对她的精神力接受度出乎意料地高。
回想着不久前治疗床上配合着完全交出身体控制权的哨兵，星岚猜测，自己和乔伊斯的匹配度至少八十往上，否则就算哨兵有心配合，精神疏导的效率也不会这么高。
不过问题也是有的。
电脑上，第一份哨兵治疗档案的记录保存进度已经达到100％，星岚操控着鼠标进入后台，选择调出详细数据图。
由检测器导入的哨兵身体数据显示，乔伊斯在治疗过程中的所有数值变化都处于疏导时的正常变化范畴，得出这样的结论，星岚心底的疑惑却更深了。
乔伊斯最后离开时的状态，怎么看都和老师在课上讲过的不太一样。
正常来说，哨兵体内的精神力得到疏导后，他们会获得短暂的五感调节能力，体内不间断的疼痛感也会有所下降，这种情况下，哨兵的理智将会小幅度上升，让他们看起来比平时更冷静。
可刚才，乔伊斯好像反而比刚来时更敏感了。
开门时带起的风都会让他打颤。
而且，他的精神体居然出现在了治疗室里。
非战斗状态下，觉醒者们往往是不会把精神体随意暴露在人前的，尤其是和自己精神体通感的哨兵，放任精神体自由活动只会加剧他们的感知负担。
所以，除非是像她一样因为受伤精神力紊乱，所以暂时无法完全掌控自家精神体，或者是在短时间内受到太大刺激，心神完全失守，否则，精神体只会老老实实待在觉醒者的精神海里。
在治疗时，星岚已经完整探查过乔伊斯的身体。
青年身形高挑，并非很壮硕的类型，但蜜色肌肉线条清晰，刚硬紧致，身体结实有力，再加上哨兵往往都有着远超常人的自愈能力，自然看不见有什么伤痕。
除了体内还未被净化的污染结节外，也就只有五感失调这一个哨兵的通病了。
由此星岚可以确定，乔伊斯的精神体绝不是因为前者出现在人前，但要说是受刺激，做精神疏导确实不算是轻松的体验，但也没到能让一个哨兵心神完全失守的程度吧？
她都还没突破乔伊斯的精神屏障，真正进入他的精神海呢。
如果到了那一步，哨兵就会真正连理智也被向导完全掌控，至于现在，两人不过是进行了最基础的精神链接罢了。
可当治疗完成，星岚确认乔伊斯一切正常，所以收好检测器给他松开禁锢，转过轮椅打算去准备病历本时，刚回身就看见一只大型犬趴在了她离开治疗区的必经之路上。
那是只黑背黄腹的德牧，看体型已经成年了，脑袋枕着自己前肢，虽然老老实实伏趴在地面上，尾巴却在欢快地左右拍打着。
轮椅滑过地面的声音让它耳朵动了动，看着对上自己视线后，瞬间翻身露出柔软腹部状似要朝她撒娇的大型犬，星岚只用半秒钟就猜到了它的来历——
是身后哨兵的精神体。
熟悉的缠绕感自指尖传来，星岚回过神，发现自家精神体不知道时候已经爬到了手边，她随手揉了揉精神体的脑袋，低声道：“小乌，你最近怎么神出鬼没的？”
自从前两天它自己跑出精神海后，星岚就一直没能把它再收回去。
好在向导和精神体的感官链接是可以由她自主控制的，并不像哨兵一样被动，所以小乌不愿意回精神海，星岚就干脆由着它在外面活动了。
她的精神海现在和刚经历过天灾没什么两样，小乌估计也是在里面待得不舒服，才一心往外跑。
叹息一声，星岚没再过多纠结，确认数据都没问题后，她把有些昏昏欲睡的精神体放到肩头，自己拿过一旁写了一半的纸质病历本，继续誊抄着屏幕上的关键数据。
最后，这本写有乔伊斯名字的病历本被放入了一旁的档案柜里。
星岚一开始是打算把病历本交由哨兵自己保管，一来让他们对自己身体情况有个详细了解，二来也方便记录和了解他们治疗后的身体数值变化。
奈何乔伊斯离开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她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人已经跑没影了。
等下次治疗再给他吧，星岚想着，顺便点开另一个图标，正准备预约新的哨兵来治疗室做精神疏导，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星岚向导……”
大门被打开，是去而复返的乔伊斯，他眼眶仍是红的，脸色却有些发白，神情透着仓惶的意味，“求您救救柯林……”
“不要着急，乔伊斯，你先和我说说，发生什么事了？是有哨兵需要治疗么？”
向导冷静的声音安抚了乔伊斯躁动的内心，他深吸口气，努力压下嗓音里的颤抖解释道：“柯林和我一样，是陆战部第四小队的D级哨兵，今天和小队其他成员领了西部海岸的巡检任务，二十分钟前，他们遭遇了变异海兽的袭击……”
与海兽互殴算是港口哨兵们的日常，有B级哨兵带队，这场战斗并不算艰难，但在清点海兽时，位于队尾的柯林却忽然出现了异常反应。
“他居然想越过护栏往海里去。”一名队员后怕地看着担架上被敲晕的柯林，要不是他眼疾手快，他们离海边护栏又有一段距离，差点就真叫这小子翻过去了。
蔚蓝海面下异兽成群，没有B级实力，几乎都不敢离海太近，出海更是A级哨兵才敢做的事，而D级哨兵一般负责后勤工作，偶尔出外勤主要是帮忙搬运物资，根本不会主动靠近海面，所以柯林的异常几乎被第一时间察觉。
“瞧着跟突然失了魂似的，不会是水下又变异出什么新的海兽了吧？”
“也说不准是失控的前兆……”
队伍小声讨论着，担架上，柯林眼皮下的瞳孔似在剧烈颤动，片刻后，重新归于平静。
若有似无的声音仿佛蚊子嗡鸣一般，一直在他耳边交织回响，柯林努力睁眼，想听清这是在说什么，意识却往下越坠越深，直到熟悉的音色全部消失，只剩下心跳还一声一声在耳边鼓胀。
“怦——怦——”
在自己的心跳外，柯林恍惚听见了另一道陌生的心跳。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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