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周子敬提起音乐会时，语气平常得像在说一个惯例。
“今晚有场演出，是你以前喜欢的作曲家。”他递给她一个丝绒长盒，“换上这个，我们早点出发。”
盒子里是一条珍珠项链，颗粒圆润，光泽温婉，搭配她米白色的连衣裙正相宜。
姜丽娜对着镜子戴上，冰凉的触感贴在锁骨上，她记得上次戴的是那枚青金石胸针，那是一种小心翼翼的“答题”，而这次，他直接给出了“标准答案”。
车子驶向音乐厅，周子敬没有审视她的装扮，只是在她坐稳后很自然地握了一下她的手，“手有点凉。”他说，然后调高了空调温度。
一切都和记忆中那个紧张的，需要自我证明的夜晚不同。
音乐厅依旧庄重疏离，听众也依旧是那些衣着考究、神情专注的面孔，灯光暗下，舞台亮起。
乐声响起，依然是那些结构复杂、情感内敛晦涩的现代乐章，这次姜丽娜没有再努力去靠近那个不属于她的世界，她表情空茫的开始发呆。
在某个乐章转折处，周子敬微微倾身靠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低语：“听这里，中提琴进入的动机，像不像犹豫的影子？”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姜丽娜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她依言去听，果然捕捉到那一丝幽微徘徊的弦乐线条。
她点点头，幅度很小，黑暗中，她似乎感觉到他唇角弯了一下。
他开始时不时的为她讲解乐曲中的情感，每一次靠近都让姜丽娜浑身紧绷，黑暗中的耳语带着暧昧的气息。
他的手掌渐渐越过界限，在座椅下握住她的手，随着乐声起伏，指腹在她掌心划过，像是在弹奏一曲乐章。
姜丽娜却只感到阵阵酥麻，更是什么也听不清，好不容易熬到中场休息，她快速抽回自己的手。
他们随着人流走向休息区，周子敬一只手虚揽在她后腰，另一只手递给她一杯温水，自己则拿了一杯香槟。
“子敬？”
“诶，是姜小姐！”
两道不同的声音响起，姜丽娜抬眼，看到一头显眼的金毛，他叫什么来着？金毛这次穿着笔挺的西装，姿势却仍是吊儿郎当的。
“姜小姐真巧啊，你跟周少和好啦？”金毛眼睛亮晶晶的问。
“阿飞，闭嘴。”一道沉稳的男声喝止道。
周子敬脸色沉了沉，又挂上熟稔放松的笑容，与陈哥碰了碰拳，“陈哥，你也来捧场。”
“没想到他们还会来A市，难得的机会。”陈哥笑着说，目光随即落到姜丽娜身上，点点头，“姜小姐风采依旧。”
周子敬搭在她后腰的手微微收紧，将她更自然地纳入身侧，“还没谢过陈哥上次照顾‘我女朋友’。”最后几个字他咬的格外用力。
陈哥又认真的看了姜丽娜一眼，递出张名片，“那姜小姐有空赏光来坐坐。”
姜丽娜心里一动，在周子敬阻止前接过名片道了谢。
他们又聊了几句市场与投资，陈哥偶尔会将话题抛给她，她渐渐听明白，陈哥是做艺术品投资的，有时一幅画经过运作，转手能卖出几十倍的钱。
就连她以为混日子的金毛——她想起他叫陈飞，也对赛车颇有研究，对市面上各种品牌型号的车如数家珍，这里也有不少利润空间。
她能感觉到，这次她才是真正被接纳为他们的一员，而不是美丽无用的壁花。
下半场音乐会，姜丽娜依旧没能听懂那些复杂的音符，但心境已然不同。既然逃不开周子敬，不如利用他为自己积累些力量。
陈飞对车那么了解，难道单凭他聪明？他有资源有渠道去接触那些车，有机会亲自驾驶、亲手改装，才能有今天的侃侃而谈。
金钱、权力。
她以前对这两个词的理解太浅薄，仅仅认为它们代表着高高在上的地位，和其他人羡慕的眼光。
但，它们代表的其实是——力量。
不被他人掌控的力量，掌控他人的力量。
如果她拥有那种力量，今天又何必小心翼翼，她看着两人十指相扣的双手，她排斥的不是周子敬的亲近，而是这亲近不能由她掌控。
散场时，人群依旧熙攘，周子敬没有再步履匆匆地走在前面，他牵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着穿过人流。
走到音乐厅外的台阶上，夜风带着凉意，她下意识将目光瞥向了侧门的货运通道。
没有厢式货车，没有搬运工人，也没有那个穿着旧工装、汗水涔涔的熟悉身影。
通道口空荡荡的，只有一盏孤灯照亮斑驳的水泥地，仿佛那个曾让她感到无地自容的瞬间从未发生过。
是时间不对？还是……当时的情景才是人为安排？
那段复杂的关系中，到底有多少“巧合”是真实的？
车内暖气很足，雪松香氛依旧清冽，周子敬打开音响，流淌出的却不是来时的古典乐，而是一张舒缓的爵士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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