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数日的风尘颠簸,大夏的军队终于回到了京城。
浪浸斜阳,千里溶溶,烟尘起处,一骑黑马领着十数轻骑疾驰而来,为首的青年将领身姿矫健,身上的铠甲映着阳光,熠熠生辉。
看清了来人面容,杨柯惊喜大呼:“昌吉!”
云昌吉利落地翻身下马,向宇文泰抱拳行军礼:“末将恭迎殿下凯旋!”随即转向杨柯,脸上绽开爽朗的笑容,“哎呀,你终于回来了!一路上没少吃苦吧?”
“你当我是谁?怎么会轮到我吃苦?”杨柯拍了拍云昌吉的肩膀,急切追问道,“你和乐白呢?现在可还好?”
“我还好,只是乐白她……”昌吉脸上掠过一丝担忧又甜蜜的神色,“她近来身子容易倦怠,每日嗜睡得很,府里大夫叮嘱了要静养,所以今日未能亲自来接你。”
“府里?”杨柯面露不解,“乐白她……没在宫中了吗?”
见她一脸疑惑,宇文泰温和开口,代为解释:“乐白与昌吉已在今年五月成婚。如今,乐白已有了近五个月的身孕,自然是在将军府中安胎。”
这突如其来的喜讯让杨柯怔愣了片刻,随即大喜过望,开心得语无伦次:“昌吉!你们……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不跟我说?太不够意思了!”
昌吉闻言苦笑道:“你远在义县,连封信都很难送过去,我们怎么跟你讲啊?”
杨柯这才恍然,不好意思道:“说的也是。没想到,我才离开没多久,你们两个就悄悄开花结果了?”
昌吉被她的话逗乐,憨笑着挠了挠头:“也不算快啊,阿柯,你这一走,都大半年了。”
杨柯佯装嗔怪地拍了拍他的臂膀:“不管!等你们的孩子出世,一定要认我做干娘!”
昌吉哈哈大笑:“哪儿要你提啊!乐白昨日还同我念叨,说要是生了女儿,一定要与你和殿下结成亲家,若是儿子,便让两家孩子结为兄弟!”
他这话倒是戳中了杨柯和宇文泰的痛处,他们二人虽已破镜重圆,但婚事和子嗣这样的话题还远未提上日程。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宇文泰揽过杨柯的肩头,含笑接道:“那是自然,我们也正有此意。”
队伍入了城,宇文泰带着云昌吉一行人马先行回宫觐见皇帝,杨柯以回家探望父母为由,暂与他们分别。
但她并未朝着家的方向去。在那之前,她必须去见一个人。
马匹停在了一座宅邸前,写着“章府”二字的黄金匾额下,门可罗雀。
跟着引路的小厮步入暖阁,只见章满独自坐在一张藤椅里。与上次相见时不同,他那一头青丝已经花白。才至初秋,他膝间就已经围着厚厚的毛毡,面前摆着一只冒着青火的白云铜火盆,火红的炉炭照着自己,也照着空落落的屋子。
“章将军,近来身体可好?”
听到杨柯的声音,章满抬起一双浑浊的老眼:“杨姑娘今日才回京,竟有空来看望老夫?”
杨柯微微一笑:“章将军虽深居简出,消息却依旧灵通。这次来,特奉一位故人所托,向将军传达些心意。”
房内顿时陷入了沉默,火盆里的炭火跳了一下,蹦出噼啪的声响。
“杨姑娘从义县回来,想必也见过犬子了。”
“那是自然。章擎将军神勇之姿,小女有幸终得一见。”她语气稍顿,轻叹一声,“只可惜,将军英年早逝,就连长伴他身边的乐姬,也自刎殉主了。”
“容徽?”章满的眉头骤然拧紧,“她还妄想演一出霸王别姬?若不是这祸水常在擎儿身侧,擎儿又怎会掉以轻心?”
杨柯摇头轻笑:“方才还夸将军消息灵通,眼下却不得不收回这句话了。将军难道不知道,大夏此战失利,是柔然兵掌握了义县西北城墙的要害?”
章满眼中瞬间警觉,灰白的浓眉颤动了一下:“西北城墙?”
杨柯顺势道:“正是。想来托将军的福,柔然早已对大夏的军情了如指掌。”
老谋深算的章满怎会听不出杨柯话中的讥讽,但另一个更让他心痛的事实昭然若揭——杀死儿子的罪魁祸首,竟然是他自己!
赤红的炭火倒映在他的眼眸中,似有冰与火在激战,但最后,他只颤抖着吐出一句:“多谢杨姑娘提醒。”
杨柯并不理会他,兀自说道:“将军瞧不起容徽,可小女倒是觉得,她和章擎,起码比项羽虞姬的结局要好一些。”
“好在何处?”
“他们二人,至少尚有血脉留存于世。”
章满猛地一震,直瞪向杨柯:“你所言为真?!”
杨柯坦然道:“小女何必特地跑来骗您?”
“擎儿……还有孩子……”章满的眼中蓦地泛起了泪花。
杨柯的声音却骤然转冷:“只可惜,那孩子也死在了柔然人的刀下。”
章满眼中刚燃起的光芒瞬间熄灭,一掌猛击在身旁案几上,怒吼道:“吾要斩了柔然!”
看着他怒火中烧的样子,杨柯只觉可笑:“章将军,您说,陛下是不是该效仿前人,给您敕封个忠烈侯?您为征战柔然奉献半生,一双儿女,一个远嫁到了突厥,一个战死在了边疆,章家香火就此打断,实在是……居功甚伟。”
章满抬眼盯着她,眼中是三十年来沙场淬炼出的凛凛刀光:“我章家的事,还轮不到杨姑娘操心。”
杨柯反而笑了:“要不是将军提醒,我都忘了,陛下早已为着通敌一案削了您的爵位,又何来加封晋爵一说?”
“本将军纵横沙场数十载,斗倒了所有人!只要我还在,只要泰儿尚居龙椅,我章家就还有东山再起之日!”他目中精光迸射,像是一头垂垂老矣但仍不肯倒下的雄狮。
杨柯依旧平静:“章将军,今日我特来拜访,并非为了与您争论章家前程,而是来传达令郎生前,托我带给您的话。”
章满身形一滞,眼中悲恸翻涌,良久后才哑声问道:“什么话?”
“令郎生前曾含泪感慨,‘余生平周旋于疆场之间,未能尽孝于双亲膝下。若有朝一日得返京城,定为父亲行三跪九叩之礼,以赎未侍老父之愧。’”
听言,章满终是垂下了眼:“擎儿……”一根银针似的浊泪从他眸中缓缓滑落。
望着他的眼泪,杨柯再次开口:“将军,方才那几句,是我编来哄您的。其实,令郎生前只留了一句。”
“……他说什么?”
“他说,自己愧对义县百姓和将士,愧对大夏。那时,他正跪在柔然叱罗的面前。”
章满一张老脸顿时灰败如死灰,恍若被身下的炭火熏烤得干枯:“他……为何下跪?!”
“为了保住义县还活着的百姓。”
章满的眉头难以抑制地抽搐起来。
“章将军,多么讽刺啊,您视若敝屣的人命,在令郎的眼里,竟胜过他自己的生命和尊严。您视作祸水的容徽,在令郎的心里,却胜过和您的血浓于水。您从来都看不见自己的儿女,从来都看不见大夏的百姓。当年可馨远嫁突厥,您又何尝不知她将在草原上孤苦无依?那一日,章将军为保护义县尚存的百姓,向敌人下跪屈膝,若您亲眼得见,不知是何等心情?”
杨柯的话说完,章满已是老泪纵横。泪水在他粗糙的脸上交错流淌,就像义县沦陷那日,渗入黄土沟壑中的鲜血。
杨柯看着章满的模样,心中百感交集。她起身准备离开。
“若这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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