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白桐维持被拍开的动作,顿了一瞬,转过脸来,低声道:“姑娘,大醉伤身。”
辜山月没理他,手边一阵摸索,又提起一壶酒,单手拂开塞子,仰头就喝。
“什么伤身,不高兴才最伤身。”
漆白桐沉默地蹲在她面前,看她咕咚咕咚,喝水似的喝完一壶酒,再把酒壶扔出去,屋下噼里啪啦乱响。
她扯扯唇,像是被这动静逗笑了。
“姑娘笑什么?”漆白桐问。
辜山月还在笑,指着屋檐下面:“这声音像个一个学艺不精的蠢剑客,出招乱七八糟。”
很奇怪的比喻。
漆白桐默了下,辜山月歪头:“不像吗?”
“像。”他说着,手下悄悄挪开几壶酒。
辜山月哼声,一把按住他手腕,从他手中夺过酒壶。
“在我面前做什么小动作,以为我看不见吗?”
一句话带着点恶狠狠的意味。
“属下知错,”漆白桐立即认错,从辜山月手中又拿回酒壶,“我自罚一杯。”
不给辜山月反应的时间,他拔开塞子直接喝。
月光如轻纱,漆白桐眼眸垂着,喉结滚动,冷白面庞慢慢爬上薄红。
许是喝得急了些,他挪开酒壶,呛了声。
这是辜山月不知道在哪个小巷子打的酒,劣酒反而更烈,瞬间便能冲得人头晕。
漆白桐甩甩头,无意识地嘶声,龇了下牙,缓解喉咙的辣痛。
一点虎牙尖一闪而过。
盯着他的辜山月突然扑过来,漆白桐不防,直接被她扑倒压下去,后背抵上坚硬的屋顶砖瓦,身前一股轻盈的香气,像是带着林间晨雾的树梢微风。
灼烫酒意逼出热汗,漆白桐嗓音微哑:“姑娘?”
辜山月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像那天在破庙一样,上手就摸他的嘴,扯开他一侧薄嘴。
她呼吸像一阵温热的风,拂在他面上,带来一股莫名的痒意。
漆白桐僵住,一动不动。
辜山月看着他露出的一点牙尖,又把他被捏到充血发红的薄薄上唇使劲往上推,完全没意识到手底下是一张人脸,而不是一团软泥。
可漆白桐就像软泥般没有脾气,任由辜山月在他唇上乱搞。
即便她手劲都没收,弄得他唇舌酸软发疼,他也不发一言,只静静纵容着她的动作,甚至还抬手虚护在她后腰,怕她一时玩上头跌下去。
嘴唇即便推上去,也会很快落下来。
辜山月越来越急躁,粗鲁掰着他的唇角,指节陷进他柔软湿热的口腔。
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笑。”
漆白桐犹豫了下,用力提了下嘴角,露出个类似于笑的表情。
可辜山月不满意,她鼓着脸,偏又凶凶地扯弄他的唇角,用命令的语气说:“不行,接着笑。”
漆白桐浓黑眼睫颤了下,眼底泄出一抹笑意,嘴角轻轻弯起来。
他平时不怎么笑,他的人生里也没有多少值得他笑的事情。
他不太习惯笑。
辜山月趴下来,收回了在他面上作乱的手,两只手交叠着,像只小猫趴在他的胸膛上,眸光明亮而惊喜。
天地寂静,风清月明。
酒意似乎又翻腾上来,烘得人昏昏欲醉,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清眼前的她。
即便与辜山月相处了好些天,但他从未靠她这么近,近到能清晰看见她面庞的每一处柔润起伏。
长眉浅瞳,眼白在月色下泛着瓷器般的淡淡青蓝,眼尾上挑,嘴角也微微翘着,总是似笑非笑的神色。
像一只歪头看人的小鸟,短暂被人吸引了注意。
只要一个惊动,小鸟立刻便会振翅飞入云间,叫人再也见不着。
在这样的目光面前,漆白桐突生局促狼狈之感,就像多年前与她初遇,他下意识藏起沾染血污的自己。
漆白桐别开眼,喉结滚动了下:“姑娘?”
“我是阿月呀。”
辜山月小脸醉得酡红,下巴在他胸膛上左右晃动了下,嗓音里带着依赖和笑意。
漆白桐一怔,忍不住看向她。
辜山月皱皱小脸,伸手拍在他的脸上:“你怎么不笑呢?”
语气理直气壮,像个要糖吃的小孩子。
漆白桐忽然就笑了,通身冷极静极的氛围淡下去。
辜山月就这么看着他,仿佛陷入极大的满足,看着看着,很快就昏沉睡死过去。
酒量再好,也禁不住急酒猛灌。
漆白桐看她眼眸慢慢合上,脑袋歪在他怀里,重量压在他心口,像是压得那块地方慢慢软和下陷。
夜风微凉,漆白桐回过神来。
不能再呆在上面,辜山月才喝过酒,再吹下去只怕要伤风。
他一手托着辜山月后腰,一手护着她后脑,慢慢坐起来。
“叮”一声,辜山月腰间长剑杵上了青瓦。
她阖着的眼睛唰地睁开,眼中迷蒙之色全无,目光锐利如锋,捕捉到面前的漆白桐。
她大喝一声,悍然一拳砸在漆白桐脸上。
“哪来的小贼,敢动我的无垢!”
漆白桐本就飘飘欲醉,哪能想到辜山月突然出手。
他脸被砸得剧痛,还要护着辜山月的腰,怕她乱动摔下去。
“姑娘你……”
辜山月利落给他一脚,侧身飞身而出,飘然远去,背影压根看不出一点醉态。
漆白桐无暇顾及自己,按着被踹过的侧腰,赶紧追上去。
事实证明,一个武功高强的醉鬼简直无人能敌。
岂止是雀摇柳,辜山月简直就像一片暗夜中随风浮动的纤薄羽毛,悄无声息,神出鬼没。
漆白桐勉强跟在后面,眼珠都不敢错开一瞬,不然定要失去她的踪迹。
辜山月像只归家的雁,全然不会累,朝着一个方向不停地飞。
她若是头雁,漆白桐就是追随他的雁群,无论她去哪,他都紧紧跟在后面。
辜山月愣是折腾大半宿,直接飞出盛京城,直到天蒙蒙亮,她速度才慢下来。
漆白桐一口气也不敢歇,提气追过去。
辜山月停在一处屋檐上,回头,目光茫然地对上漆白桐青紫交加的焦急脸庞。
“谁揍你了?”
漆白桐:“……酒醒了?”
辜山月用力晃了晃脑袋,人也跟着晃了晃:“……我怎么觉得这么累呢?”
话刚出口,她往后一倒,漆白桐纵身跃上前,把人接了个满怀。
辜山月头朝下挂在他手臂上,软绵绵地像根面条。
漆白桐唤她:“姑娘?”
辜山月没反应。
他把人翻过来,辜山月脸蛋酡红,眉目舒展,睡得很香。
像只累懵了的呆鸟。
漆白桐莞尔。
辜山月醒来时,脑袋钝钝地疼,像是被人给打了。
她揉着后脑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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