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间的丝竹之声仍在继续,宾客们的目光早已从那道人的奇术上挪开,推杯换盏,又开始沉浸于冬至宴的喜悦氛围。
只有几位同赵益关系极为亲近的属地臣子,围住那道人开始奉承。
而那道人依旧端出世外高人的派头,只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做回应,他无视这几位臣子略显尴尬的神色,自顾自地捋须掐指,似在等候一个时机。
这哪是什么得道仙人,分明就是个略懂些旁门左道的狂徒。
赵延意的目光始终黏在那老道身上,越发不屑。
这样的人,父亲就算是利用他宣扬出一个所谓的天象箴言,世人便能相信吗?这能为他的计划添色几分?
可除非他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否则历来造反得来的权位,能有几个得到好名声的。
她想不明白。
直到看见父亲举杯向老道走近,她的眼神瞬间一凛,敲了敲身侧赵瑞元席前的桌面,低声道:“父亲去找那老道了。”
“我一直盯着呢,”话虽如此,赵瑞元吃东西的嘴却没停,“这仙人毕竟是父亲请来的贵客,总要去招呼一二的。”
众人的目光随着赵益的身影移动,席间各种声音交织一处,未曾停歇,可细细看去,每个人的神色都各不相同。
围在道人身侧的臣子们为赵益让出中位,而他举杯敬那道人,高声道:“仙人肯从瑶山清境光临人间,实乃本王荣幸。既已来赴宴,又正逢冬至佳节,还请借仙人吉言,祝我景朝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来年战事平息,百姓安居乐业。”
那道人闻言微微一笑,总算缓缓起身,开口道:“晋王殿下有广怀天下之心,若顺应天象,所愿未尝不可实现。”
这老道的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众人耳中。
有人互相交换眼神,不知所措,亦有人面露欣喜,似在等待道人揭示那天象。
而赵延意扯了扯赵瑞元的衣角,只轻声说了一句:“配合我。”
话音刚落,她端起盛满酒的玉杯,一饮而尽,学着那老道表演火术的模样,悄悄撒出香囊里的松香末,借着朝露手里提着的那盏宫灯,手腕一扬,顷刻间,燃起熊熊烈火。
火焰刚起,在众目睽睽之下,赵延意捂着心口,面色泛红,就这么直挺挺地倒在那一团还未燃尽的火焰下。
“郡主!”
朝露眼疾手快,赶忙将赵延意扶起,另一只手却把剩下的松香末撒得一干二净。
这景象,放在旁人眼里,便像是赵延意无端遭祸,倒在了一团如老道所施展的奇术一般的火焰之中。
“快来人!阿意晕倒了!”赵瑞元目睹赵延意这一番操作,配合得天衣无缝,“快去请郎中来!”
惊变突起,席间众人骚乱起来,而那被架在首位的老道总算露出几分无措,只能看向一旁的赵益,未敢再续他那天象之说。
赵益拧着眉望向儿女所在的位置,纵有万般不虞,也只能暂时压下,快步走上前去,问道:“阿意这是怎么了?快!立刻请郎中来,将郡主妥善安置,若有半点差池,唯你们是问!”
冲着侍从吩咐完,赵益转身面满座宾客,拱手致歉道:“今日宴会突生变故,实在惊扰诸位,还望海涵。眼下小女安危要紧,宴席怕是无法继续了,还请各位暂且回府,改日本王再设宴赔罪。”
宫灯闪烁,里头摇曳的火烛映照着满座宾客各怀心思的面容,而赵延意微睁开眼,瞥见父亲脸上压抑的怒火,唇角不由上扬。
大庭广众之下,若真叫那老道将天象之说公之于众,无异于公然谋逆。
想借着这冬至宴造一个名正言顺起兵的由头,做梦去吧。
*
对面席位的晏靖安在火焰燃起之时便已站起,碍于礼节,不好上前。可远远望着赵延意嘴角勾起的一抹笑,他悬着的心瞬间放了下来。
他身侧的晏山看着面前这一场闹剧,眉头蹙得死死,本想上前同赵益说几句什么,却被晏靖安阻拦。
“父亲,此事我们还是不要插手了。”
面对轻轻摇头的夫人与神情肃然的晏靖安,晏山深深叹气,转头向赵益那处望了一眼,终是按下劝诫的念头,起身随四散的宾客一同离去。
随着宾客的脚步声、低语声渐渐远去,原本热闹的冬至宴冷清起来,李月华抱起状似昏迷的赵延意,没同赵益有任何交流,只留给他一个失望的晦暗眼神,便向偏院走去。
亲手将女儿在卧榻上安置好,李月华看向紧跟而来的赵瑞元,语气严厉:“说!你们这又是在耍什么把戏?”
见赵瑞元默默不语,她又扭头看向床榻上的赵延意,不复慈母的温柔姿态,厉声道:“别装了,赶紧给我起来!”
赵延意没睁眼,心底却直犯嘀咕。
她倒是能继续装晕,可赵瑞元不会就这么把她卖了吧。
正担心时,从府外请来的郎中到了,赵瑞元赶紧哭丧着脸道:“我和妹妹能耍什么把戏?她是真的忽然晕了,那突然冒出的火您又不是没见到,我哪有这种本事?”
言语间,郎中已上前为赵延意诊脉,可摸见她脉象平稳,难免迟疑,正不知该如何向李月华回话时,一直站在榻边的朝露有了动作。
趁着李月华同赵瑞元对话之时,朝露用半侧身子挡住视线,悄悄往这位府外请来的郎中的袖口里塞了一锭沉甸甸的银子,二人换了个眼神,总算达成了这桩交易。
“晋王妃,”郎中起身恭谨地行礼,“郡主脉象紊乱,暂且看不出病因,待好好休养,自会无忧。”
“脉象紊乱?当真如此?”李月华仍有疑虑,追问道。
“不敢有半句虚言。”
见郎中神态自如,李月华心中的疑虑总算消了大半,疲惫地闭眼摆手道:“朝露,送郎中回府,再去药房取些安神的药材来。”
“是。”朝露俯身行礼,引着郎中走了出去。
送走郎中,李月华坐在赵延意塌侧,亲手用帕子替她擦去额上细汗,轻声喃喃:“我早与你们父亲说过,那道人不对劲。可他偏偏一头栽了进去…瑞元啊,若有一日,你父王想要更进一步,你待如何?”
亲耳听到母亲这般问话,赵瑞元既未反驳,也未应允,只垂首不语,直到门外脚步声近了,另一深沉浑厚的男声替他作了回答。
“本王的儿子,自会为本王的大业出力。”
赵益推门而入,玄袍上尚带着夜里的寒气,面色沉肃:“这是本王的命数,亦是他的命数,更是整个晋王府的命数。”
“什么命数?殿下,我只知这是谋逆的大罪!你非要带王府踏上那万劫不复的境地吗?你难道要带着他们,带着我母族一起去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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