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个小时后,陶思桦被操作台的警报声吵醒了。
他好不容易才爬起来,打开门就听见警报泄气似的变得又低又重,在舱内回荡。
[Energy Check...]
[Repeat. Energy Check.]
驾驶舱里有个身高腿长的讨厌鬼抢先关掉了警报,说出了更讨厌的话:“飞船能源耗尽,航程已经中止。”
陶思桦一个激灵,从长睡眠中恢复清醒:“怎么会?”
他上前查看操作台,发现两个小时前的一条记录,飞船已经偏离目的坐标。此刻,飞船已落地,驾驶舱玻璃外是大片幽深的森林。
祝庭安靠在操作台边缘,挽起衬衣袖子,十分从容:“距离最近的补给站只有两公里。”
“你怎么知道?”陶思桦没好气地说。
“有个熟人在,听说过。”祝庭安的目光掠过窗外,黑色的高塔近在眼前。
陶思桦眼神狐疑:“你不是流放吗,哪儿来的熟人?”
从昨天开始他就怀疑了——
祝庭安能允许衣服上有褶,是挺狼狈的。但远远没有惨到让他爽一把的程度。
尤其是现在,这家伙还故作姿态:“碰巧而已。”
“混得不错嘛,在K19都能吃得开,不愧是前调查官大人。”陶思桦故意挑衅,微微蜷起右手。
祝庭安的视线从他的手上经过,又落在他的脸上:“还行。有人愿意暂时保我一下。”
“谁?”陶思桦警惕了一下,随后调整语气,嘲讽道,“谁那么想跟联盟唱反调,还是不顾遍地死刑犯的意见,活腻啦。”
祝庭安几乎不可闻地低笑了一声。陶思桦立刻觉察,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在套话。但陶思桦也不怯:“你要是不说,我可以现在就汇报给星网。”
他扬起脑袋,虚张声势地瞪着祝庭安。自从进入K19,他就和外界彻底断了联系,什么消息也没有。
没几秒,陶思桦失去耐心,轻轻跺脚,左脚抬起来放下时却踩到了不同于地面的光滑质感。
他没来得及低头,男人抬起一只手,温柔半哄:“七七,别生气。”
好像从前那样,每次拿他没办法时都会揉一揉他的头发。
但现在,修长的手指短暂地经过陶思桦的发顶,迟迟没有放下,而是绕到他的耳侧,碰落了粘在发丝上的白絮。
从始至终保持着恰好的距离。
“我哪、生气了。”
陶思桦悄悄垂眼,这才发现自己出来时还是一身宽松的小狗图案睡衣,在祝庭安一丝不苟的衬衣西裤面前显得过于松弛。
他也没穿鞋,此刻正光脚踩在祝庭安的靴子上。冰冷的温度从黑色的皮革传达至细腻白皙的皮肤,激得他耳朵发烫,右手指尖又抖了一下。
祝庭安好像没注意这一切,单手搭在操作台边,与陶思桦的上半身拉开距离。不等祝庭安开口,陶思桦立刻消失了。
三十分钟后,陶思桦衣冠整齐地出现在补给站附近,揉了揉还在发红的耳朵。
K19的补给站都是私人所有,充斥着各个地方流来的货物,没有一点干净的。
哨岗前,一个女人已经在朝他们招手了。准确地说,是在向祝庭安招手。等走近了,才连带着扫一眼陶思桦。
眼前的女性娇小玲珑,有一头垂至腰间的红色长发,面容漂亮得异于常人,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她走路的体态无比轻盈,与猫无异。
“看够了吗?”女孩笑眯眯地吸了一口雪茄。
陶思桦张开嘴,只听她朝祝庭安道:“这就是你从[茶馆]带走的?亚伯拉罕说得没错,你果然是那样的人。”
充满鄙夷的语气令陶思桦心惊肉跳,然而祝庭安一点也没解释,笑眯眯地提要求:“我们需要十个单位的航行动力。麻烦了,珊瑚。”
珊瑚哼笑一声,往后坐在集装箱上:“可以啊。”
“条件?”祝庭安抬眉。
“南边,乌尔马托森林,给我抓一条蟒蛇。”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陶思桦探头道。
珊瑚翘起腿,裙摆掀起一片,一道狰狞的伤口从大腿根一直到脚踝。陶思桦的神情立马愧疚不已:“对不……咕,对不起。”
饿了两天的肚子从胃叫到嗓子眼。
珊瑚笑了起来,随手丢了一包营养剂过去,像个前辈朝祝庭安扬扬下巴:“过来,我还有事和你说。”
祝庭安回头看了陶思桦一眼,这才上前去。只见他俯身听珊瑚说了几句什么,二人挨得很近,珊瑚的手挡住了口型。
陶思桦蹲在仓库的阴影下,百无聊赖地盯着二人。
太近了。火焰般的头发垂下来时会碰到祝庭安的肩。
好不容易说完,祝庭安直起身,朝另一个方向的仓库去了。陶思桦正要跟上,被珊瑚拦下:“小狗,你就乖乖在这儿等一下。”
陶思桦竖起耳朵,眼睛跟着祝庭安的背影,直到他消失。
“行啦,”珊瑚在他眼前晃晃手指,“收一下,别给我挂脸。”
陶思桦回过神,这才目光炯炯:“我不是小狗。”
“哪有小狗说自己是的啊。”珊瑚惊讶道。
陶思桦看在她受伤的份上没和她争辩,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圈。他想他大概知道珊瑚是什么——人形兵器,一个非常古老的种族。
他们的寿命很长,异常美丽也异常强壮,性格通常单纯无害。好些年前联盟才通过了《人形兵器保护条例》,确定了他们和人类拥有平等权利。
而能在K19和海神星之间自由往来的,一定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珊瑚似乎注意到了他变化的目光,朝他笑了一下,说话和哄小孩似的:“小狗,你和那家伙认识多久了?”
陶思桦警惕地扭过头,反问道:“你和他认识多久了?”
珊瑚耸耸肩:“有一些年头了。在海神星的时候,我给他当过线人。”
陶思桦若有所思地点头。
“这家伙不是个好东西。总之,你得小心点。”珊瑚好心提醒道。
“才不是,”陶思桦反驳道,末了收了收,“我知道。你不怕我跟他说?”
“说呗。我比他大了五十岁,他也该尊敬长辈。”珊瑚挑挑眉。
陶思桦震惊地看着珊瑚,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梦游,怎么胡言乱语、张口就来。
过了一会儿,祝庭安回来了。
他左手提着黑色的行李包,右手拎着的袋子递给陶思桦,装满了各色小零食。陶思桦的眼睛“唰”地亮起来,营养剂包装纸随手递过去换了零食。
祝庭安捏住轻飘飘的营养剂袋,略显讶异地挑眉:“你吃完了?”
陶思桦不吭声,薯片刚放进嘴巴就看见珊瑚拍了拍祝庭安的肩,倒是熟络得很。
珊瑚调侃道:“你这小狗还挺护主的。”
陶思桦听见了,祝庭安还回了一句“当然”——他怎么好意思的!真不要脸。
然后祝庭安说:“我是他哥。”
珊瑚的神情变得震惊,再看陶思桦时恍然大悟:“原来是他啊,我说怎么眼熟。”
陶思桦的脑袋被一个“哥”字撞得发懵,模糊之中只能听见祝庭安叫他大名。
说真的,他一点也不想和祝庭安一起去抓蟒蛇。乌尔马托森林又黑又潮湿,这种有名字的森林在无人区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它太古老了,隐秘的危险无处不在。
而且,就一条蛇而已,用不着他出马。
但他又不想被寄养在补给站……不对,他完全是担心祝庭安这家伙耍心眼。
“我才不会动手的,”陶思桦跟在他身后,小心地避开荆棘,“你自己揽的活自己解决。我是怕你跑了,才来监督你。”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祝庭安的脚步好像放慢了一丁点儿。他的声音与陶思桦保持着两米的距离:“珊瑚是亚伯拉罕的搭档,海神星最大的黑市也有她一份。你应该也见过她。”
“是吗,不记得了。”
祝庭安平淡地说:“上个月,亚伯拉罕通过她找到了我,[茶馆]的消息也是她给我的。”
陶思桦想,祝庭安没有理由和立场向自己解释。也不知道废这么多话干什么。
祝庭安又说:“你在海神星的联络人,可能也和他们有关。”
“我不知道,”陶思桦绕开泥坑,凶巴巴地警告,“你不准套我的话。”
越往森林深处,光线越发稀薄,白天和夜晚毫无分别。生长了成千上万年的生命彼此缠绕,共振着呼吸。总让人怀疑深处潜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有风经过时,带来一股奇怪的气味。隐秘而熟悉,令人毛骨悚然。陶思桦的右手指尖又开始微微颤动,心脏附近的血液循环加快了。
祝庭安给了他一把枪,还问他会不会。
开玩笑,陶思桦当然要告诉他,上个月自己参加射击活动的时候,游靶一个没打着,不小心击中了场边绑住热气球的绳子,直接把裁判送入了医院。
陶思桦自顾自地说,心想最好能吓死祝庭安。
他吸吸鼻子,那股似曾相识的气味又消失了。他听见祝庭安突然停下。
“别动。”祝庭安说。
陶思桦感觉到了——他刚才说话时大意了,没跟着祝庭安走,反而踩入了泥潭。一阵细微的声音经过他的裤脚,令脚腕的皮肤发紧。
陶思桦没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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