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流红,山隅相称。
与徽南相比,更显干燥的春风从山脚的盆地绕了一圈,裹挟着烟火浓重的袅袅炊烟悠然向上——却骤然被吓了一哆嗦。
“澧蛮子来了!快跑啊——”
“救命!救命!”白衣书生一边手忙脚乱地往包袱里装书本笔砚,一边慌张地回头张望。
外面早已乱成一团,澧家寨的土匪突然发难,在傍晚时分夹着马肚子踩踏进了苍峦县这座山脚的小镇。
他额头上凝出豆大的汗珠又顺着下巴留下来,苍白的嘴唇哆嗦着:“怎么办,怎么办!”
马蹄声越来越近,书生的手抖如筛糠,不慎掉落一本古籍,珍贵非常,可他却顾及不得,咬咬牙把包袱系在身上,翻窗逃向后院。
“咣当——”
剧烈一声响,门被粗暴地踹倒在地。
闯进来两个土匪,一个瘦高,一个胖壮。身材丰腴的那位一脸横肉,戾气满盈,见了那大敞大开的木窗暗骂一声,抬脚就要追:“这屋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恐怕都被那小子带走了!”
高个子却在他即将冲出去前从后拉了他一把,细长的眼睛在其圆涨的面门上一扫,低声道:“差不多得了,做戏而已,真正的肥羊是那几个员外家,这种靠天吃饭的小麻雀,不小心伤了,寨主饶不了你!”
苍峦县陈员外宅邸。
明明是白天,头顶上却平白生出一道乌云,低矮沉重地压在头顶上,让人大气不敢出。偶有两声控制不住的低泣,从跪挨着的人群里传出,宛如暴雨前的悲鸣。
“谁!是谁让你们来的!”
即使身后跪了一众妻妾子女,被两个魁梧大汉压在前头的陈员外还不肯伏低做小,剧烈挣扎着又被按下去,咬牙质问:“你可知我是什么人?知县大人和我交情慎笃,你个上不了台面的山匪小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想要砍头不成?欺辱到我陈公济头上来!”
在场的其他匪徒明显安静了一瞬,呼吸都刻意放轻,无数道目光均投到院中央的身影上。
“嗤——”
陈员外还摸不清发笑的那人什么态度,一阵猎风裹着泥土冲到面门,瞳孔瞬间紧缩。
哒哒哒!
马蹄的黑色重影和几乎和声音一起压到面门上,擒着他的大汉也被吓了一跳,手劲略松,陈员外迅速向后蹭着躲避,抬头时一滴后怕的冷汗从额头上掉落,渗进眼眶,但他还是和那煞神对上了视线。
嗜血野性的森寒目光透过黑铜面具直勾勾地打到脸上。下一秒,陈员外下巴上一片沉重的冰凉,鼻尖嗅到浓重的铁锈味。
“你刚才说什么?”卫霄用长枪抵着陈员外的咽喉,漫不经心却又足够危险地质问。
陈员外不知道他问的是“上不得台面的土匪小儿”,还是“知县大人与我交情慎笃”,喉头犹豫着滚动,苍白嘴唇颤动开口:“我说……啊!”
刚蹦出两个字,细长的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下,跪着的大腿传来好像骨骼被人剖开的剧痛,陈员外惊呼一声,赤色在眼前溅开,血洗长枪。
“我管你是知县什么人!就算你是知县的爹,老子也不吃那一套!有本事你就拖着这条死腿,去找你的知县大人,看他敢不敢管!”
陈员外痛到失神,眼前一阵发黑,却在此刻猛然意识到,那不守规矩的土匪头子,长枪和面具的黑,和一般染料的黑不同,简直……简直就像是鲜血腌的!
夕阳淡去,月痕涌起。
卫霄看了眼天色,很是不耐地啧了声,心情愈发烦躁。
“寨主!”
庄骋飞一般地冲过来,又呦呵一声紧急停下。他惊疑不定地扫过滴血的长枪,清清嗓子抱手禀报:“库房里果然有大量囤积的米粮。我和兄弟们清点后,三成运回寨里,三成让醉花楼沈公子的人运走,剩下四成,等二当家的回来调度。明日施粥铺子就有米了!”
叽里呱啦一通,卫霄却没什么表示。庄骋又试探着问:“寨主,我们马上去张员外家,您还跟着吗?”
也不怪他这么问,卫霄今日出门时就老大的不愿意,虽然他没直接说,但庄骋跟了他这么些年,看得出来。
“寨主——”
卫霄还没来得及回答,从院门口又跑过来一个土匪,额头汗涔涔的,可见情况之紧急。
土匪猛地站定,气儿都没喘完就凑到卫霄耳畔低语。
如此神秘,钓足了庄骋的胃口,方脸上溜圆的眼睛抑制不住地往卫霄身上飘,眼睁睁看着卫霄没被面具盖住的嘴角从紧闭成线到悄然勾起,雀跃是一点也掩饰不住。
一句“发生什么事了这么高兴”还没问出口,就听一声利落“驾!”,寨主大人威武的身影连人带马一齐从眼前飞了出去。
“嘶。”庄骋接下砸到身上的黑铜面具,在院里人的围观下,茫然无措地对卫霄的背影大吼:“寨主!你干嘛去啊!”
“哈哈哈哈哈哈——”
前方传来一阵痛快的大笑,紧接着就是一句扬眉吐气的:“接媳妇儿去!”
枝繁叶茂的红椿树底下,坐着一位衣着华贵,气质潇洒的凤眼公子,正是澧家寨二当家裴益。
虚度光阴催人老,他向来讲究的脸上都没了神采,只能凄凄惨惨地唉声叹气:“唉,等了一天,也不见身影,怎地架子这般大?哥儿啊,还是我们小怜儿好……”
寂静的山林中突然自上而下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裴益话音一顿,眸中划过警惕,颠了颠扇子向西北方望去。蹲在草丛里当木桩的黑衣匪徒们,也一个接一个地站起。
“裴益!人呢!”
长风将卫霄略显杂乱的发吹起,却平添几分潇洒,他纵马到裴益跟前停下,忍不住舔了舔唇,问了一句不用答的废话:“还没来吗?”
裴益目光从他身上绕了一圈,促狭地笑了起来:“怎么真跟不经事的傻小子似的?衣裳也特地换了新做的。只是你那夫郎,十足地拿乔,非要天黑了才肯现身。”
他唰一下甩开折扇,半抱怨半调侃道:“我替你苦等一天,眼见着误了去醉花楼的时辰,小怜儿准是又要生气了,小脸一瘪,跟包子似的,得要一盒饴香斋的水晶糕才能哄好……不对!两盒!”
卫霄却从他话里听出几分炫耀的意味,心道就你有相好的,哼了一声:“我媳妇是京城来的,马车快了不行,嫌颠,慢了也不行,嫌闷,自然是要来晚点。”
裴益还想说什么,余光却瞥到灰暗的路上,哎了一声,用手指道:“来了!”
“公子,你说这地儿荒无人烟的,也没有人家,刘奶娘会住这儿吗?”名叫白桦的青衣小侍牵着马车的缰绳,在黑黢黢的道路上踽踽独行,许是太过安静,忍不住开口。
“父亲给的地图是这里。”马车内的人说,声音闷在厚重的帘子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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