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弗隆德翻阅小说。
他浑身僵硬，脑子一片空白，文字从眼睛钻进身体，除了麻痹感，没激起其他涟漪。
但他无法停下划屏的手指。
即使孩子默不作声从他身上滑下去，即使熟悉的气息越靠越近，即使“嘎吱”一声，未掩紧的房门被打开……
他也无法停下。
直到钟情逼近到极其危险的距离，把手伸向孩子，他才猛然惊醒：“离她远点！”
萨弗隆德厉声呵斥，一个箭步上前，将孩子捞回怀中。
他警惕地探寻四周，除了近在咫尺的钟情，还有一个魔力反应在楼下——应该是寿美枝，莉维丝塔则行踪不明。
莉维丝塔擅长隐匿，一时难寻也不奇怪，奇怪的只有她们和萨弗隆德过近的距离。
他被小说震慑心神，竟无知无觉到这种地步……
但现在不是懊恼的时候。
他用身躯挡住孩子，进一步警告道：“别看她！”
钟情不带感情地陈述：“她不是贝列媞娅。”
贝列媞娅是萨弗隆德梦魔女儿的名字。
萨弗隆德语气硬邦邦地说：“她不是贝列媞娅，但她同样是我的女儿。”
“女儿。”钟情咀嚼着这个词。
她倏地浮起一个古怪的微笑，像是不满，又像是讥诮：“原来只要是从母亲手中抢来的孩子，就可以做你的女儿吗？”
“你……！”萨弗隆德很轻易地被激怒了。
“不对。”钟情及时纠正错误，“你原本不打算抢。在发现她被椿伽罗附身前，你计划阻拦她行动，阻拦不成就掩护她行动。在发现她被附身后，你也只想废掉她行动力……要不是被我刺激，你不会起杀心，也不会下杀手，将你的行为简单的定义为‘抢’，确实用词不当。”
“我很抱歉……”她这么说，看起来却一点抱歉的意思都没有，甚至又嘲了一句，“我是不是破坏了你组成幸福三口之家的梦想？”
萨弗隆德重重地呼吸几下，野兽一样的眼睛盯着钟情：“我没有那种愚蠢的梦想，只不过是……”
眼前的人不堪一击，根本无法追踪他，也不敢追踪他，但她却违背常理找上门，一定有所倚仗——莉维丝塔一定正躲在某个角落里看他笑话吧？
萨弗隆德依然探寻不到莉维丝塔的魔力，她恐怕恢复得相当好，足以压制现在的萨弗隆德。
萨弗隆德不得不忍耐：“只不过是……不能草率处理掉孩子母亲。”
钟情冷笑。
“你为曾对梦魔做过的事感到后悔了吗？”她问。
自己曾对梦魔做过的事？除了抢走女儿，萨弗隆德没对梦魔做过什么事。
不过，他的行动确确实实改变了梦魔，给梦魔带去了灭顶之灾：他单枪匹马打得梦魔元气大伤，行为等同于撕去梦魔的遮羞布，将她们的弱小公之于众。
在魔族，弱小是种罪。
在他之后，许多魔族竞相模仿挑战梦魔，劫掠她们的孩子，而梦魔却屡战屡败，招人耻笑，以至于族群分崩，地位滑落，几乎沦为玩物。
萨弗隆德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后果……他不在乎梦魔的命运，自然不会为她们思考。
如果他早料到这样的结果，还会一意孤行吗？
“我只后悔对没有对她们做什么。”萨弗隆德说，“我应该斩草除根的。”
萨弗隆德从未后悔带走女儿，但他确实后悔轻视梦魔，行事不够狠辣。
因为他，魔族一度掀起过豢养梦魔的风潮，无数魔族随心所欲地饲养梦魔，用各式各样的方法测试她们的极限。他们得出的结论是：梦魔是一种变强渠道单一，潜力低，上限也低的弱小魔族。
轻信他们的结论，萨弗隆德才会在知晓梦魔境况后，没有赶尽杀绝，没能及时终结扩大化的仇怨。
他的心慈手软和偏听偏信，给了莉维丝塔苟活的机会，让莉维丝塔在几百年后得以践踏他的尊严。
萨弗隆德确实感到后悔，所以他才会谨慎对待新的孩子母亲，尝试和她和谐共处，和她建立良好关系。这既是为了隐藏行踪，维持低调平静的生活，也是为了留出时间摸清对方全部信息，以备不时之需。
不到万不得已，不是万事俱备，他不想轻率出手。不曾想，那根本不是孩子母亲，而是椿伽罗，白费了他的谋划。
“斩草除根又如何？没有莉维丝塔，你就不会落到相同的境地了吗？”钟情笑问，“萨弗隆德，你难道是因为莉维丝塔才成为礼物的吗？”
“你明明知道。”她语调轻柔，没有任何的嘲讽，只是纯粹的事实，“莉维丝塔和你一样不在乎。”
这事实比嘲讽更恶毒。
萨弗隆德一瞬之间，就回想起了与莉维丝塔初见时的难堪。那时候，他被当做礼物献进献，献礼人全然不顾他的不可置信和心碎，在他耳边滔滔不绝地表达自己对莉维丝塔的敬仰。
而莉维丝塔——她的表情，先诧异，后茫然，再变作敷衍的肯定。
萨弗隆德永世不忘。
莉维丝塔不在乎。
她不是传统梦魔，对族群没有任何归属感，她和萨弗隆德一样，对梦魔的惨状无动于衷。
功成名就之后，梦魔们如何看待她，视她为希望也好，视她为信仰也罢，她同样不在乎。
她不在乎梦魔，又怎么可能期待一个名为萨弗隆德的礼物？
但在莉维丝塔真的收到这份礼物之前，的确没有人可以百分百肯定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在乎。
所以，为了这微不足道的、讨好莉维丝塔的可能性，献礼人献上了萨弗隆德。
至于成为礼物的萨弗隆德本人会多么震怒、屈辱、痛苦……那就不是献礼人——贝列媞娅，这个萨弗隆德珍之重之的女儿所关心的了。
与强大的、冷酷的、魅力无限的莉维丝塔相比，软弱的、苍老的、令人厌烦的父亲是多么无关紧要啊！他的尊严和性命连莉维丝塔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如果能用他交换莉维丝塔的微笑，物超所值！
“你懂什么！”萨弗隆德的情绪立刻激动起来，“如果莉维丝塔不是梦魔，贝列媞娅绝不可能……！”
“莉维丝塔是不是梦魔根本无所谓。对于贝列媞娅而言，你不过是一件不讨喜的藏品，换什么都不亏，即使没有莉维丝塔，也有其他人，或早或晚。”
“少装作很了解贝列媞娅的样子，你以为——”
钟情没有应付他失控情绪的闲心。
“我是应钟。”她说。
萨弗隆德的怒号戛然而止。
钟情的目光在平板未熄的屏幕上停留片刻：“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贝列媞娅，即使是你。”
“你爱贝列媞娅。尽管她轻贱你、背叛你、厌恶你，你也愿意为她付出一切……贝列媞娅却不会因此感激。你曾向她许诺，你的一切都属于她，那自然包括你自己。而私库的玩具偏袒主人，觉得主人任性残忍也很可爱，又有什么奇怪？那不是主人关心的事。”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