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昏暗，只有会议室的顶灯亮着，银白色的光线从会议室的落地玻璃淌出，在走廊灰色的地毯上漫反射出微弱的光辉。
陈记坐在铺满图纸的会议桌前，单手撑着下巴，眉头紧锁地盯着电脑屏幕。
甲方昨天突然说给赵总直接汇报之前，需要先跟他们过一遍。所以原本五一后的汇报节点提前至五一前。
今天早上，陈记他们就匆匆赶来了设计院，和郑工他们汇总方案文本。
但是内容繁多，等干货差不多完成的时候，已经到了半夜。
郑工和他们团队的两个小朋友已经趴在会议桌上睡着了，凌蕙也在半刻钟前扔下一句“我困得不行，我先睡一个小时”就闭上了眼睛。
整个会议室，现在只有陈记一个人清醒着。
因为她觉得汇报逻辑有问题，但是又想不出哪里有问题，只能反复对着干货，在纸上和脑子里过逻辑。
但是有时候越想找出问题，就越找不出来。
陈记闭上眼睛，捏了捏鼻梁，决定还是休息一会再继续想。
她从座位上起来，胳膊抻直交握，活动了下筋骨，又打了个哈欠，拿起手机和一次性纸杯，往茶水间走去。
从会议室到茶水间会经过电梯间，陈记路过最后一个电梯的时候，发现LED屏幕上显示电梯正从1层往上走。
陈记看了眼手机屏幕，已经半夜2点了。这栋楼里除了他们竟然还有人在加班。
她感叹了一声“大家都不容易啊”，就继续往茶水间走去。
按下咖啡机的开始按钮，细小的水流声响起，陈记靠在茶水间的柜子上，解锁手机，无意识地点开和苏芮铭的微信聊天框。
最近的消息停留在今天下午。
【苏芮铭：你们今天会在公司呆到很晚吗？】
【陈记：估计得通宵，可恶的甲方！】
【苏芮铭：拍翻甲方.jpg】
陈记盯着那个表情包弯起嘴角，苏芮铭一开始跟她聊天的时候从不用表情包，后来偶尔会发一些表情包，并且那些表情包无一例外，都是陈记发过去的。
陈记又叹了口气。
算算日子，自他们在荼村分别以后，已经有半个月没见面了。
好不容易她回上海了，苏芮铭又去南城出差了，两个人总是在两个城市。
不过每天都会微信聊天，甚至经常打语音电话，话题一开始都是工作，后来不知不觉地就变成日常琐事，再后来就混入了曾经的很多回忆，东拉西扯地常常不知不觉一个电话打一个小时。
看上去好像他们什么话题都能聊了，但实际上，陈记明白，这些日子她总是小心翼翼地避开一个最重要的话题——苏芮铭现在身边有别人吗？
因为她发现自己是如此轻而易举地，又喜欢上了苏芮铭。
如果得到的答案是她不想听到的，那她……
她不敢想。所以她选择了可耻地逃避。
不过三年前，陈记学会一个道理，那就是——逃避需要设立时限，人不能无止尽地逃避。她把这次逃避的时限定为“工作汇报之后”。
因为如果得到的答案是她不想听的，依照苏芮铭在她心里的地位，她一定会难过，至于难过多久她不知道，但一定会耽误工作。
这次的汇报很重要，可以失败，但原因一定不能是她的个人情绪影响了实力的发挥。否则，就太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凌蕙了。
陈记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
如果一定要难过，那还是等项目稳定了后再难过。
陈记端起咖啡，往会议室走去。
走到电梯厅的时候，耳边响起“叮”地一声，电梯门徐徐打开，陈记偏头看过去。随即，她猛眨了几下眼睛，手里的纸杯被捏得略微变形。
她刚才想的人此刻就在她面前，正隔着几步的距离和她对视。
电梯里橘色的灯光笼罩在他的身上，他身后的镜面反射出无数个阵列的他们。
“你怎么在这？”陈记的声音有些惊愕，“不是明天的飞机吗？”
苏芮铭看着陈记，喉咙轻微地滑动了一下，他抬脚走出电梯：“改签了。”
“哦。”陈记僵硬地移开目光。那句“为什么改签，是因为我吗？”就在嘴边，但她没说出口。
电梯门缓缓关上，又响起“叮”的声音。
“这个给你，”苏芮铭抬了抬手里的纸袋，“你们。”
“什么？”陈记看过去。
“南城的特产。”
陈记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你半夜两点赶回上海，只是为了给我们送特产的吗？”
苏芮铭沉默了几秒，说：“来公司取东西，顺便给你们送特产。”
“哦。”陈记的心里泛起失望。
“你们在哪里讨论？我拎过去。”
“就在前面的会议室，”陈记说，“我带你过去吧。”
“你们差得多吗？”
“干货基本都ok了，但是汇报逻辑还有点问题。”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苏芮铭问。
“什么？”陈记停下脚步，看向苏芮铭。
“我明天刚好休息，可以帮忙。”苏芮铭也停下脚步，看向陈记。
陈记看着苏芮铭，弯起嘴角。她现在很肯定苏芮铭就是特地为了帮她，不，她们，才赶回上海的。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苏工。”陈记笑着说。
“嗯，陈工，”苏芮铭也笑了，“尽管不客气吧。”
透过会议室的玻璃，可以看见里面的四个人仍然睡得昏天暗地。
陈记不自觉地小声说：“我把电脑拿出来好了，不然等会我们说话会吵醒他们。”
“好。”苏芮铭点点头。
“这个帮我拿一下。”陈记自然地递过自己手里的咖啡，又接过苏芮铭手上的纸袋。
指尖相触，又随即分开。苏芮铭的身子僵硬了几秒。
陈记把纸袋放在桌面上，轻手轻脚地抱起电脑，小心翼翼地走出会议室。
“走吧，”陈记看了看四周，“去公区？”
“好，”苏芮铭说，“我等会上去把笔记本拿下来。我整理了一些案例，你看看能不能用上。”
陈记眼睛一亮：“案例？那干脆去你办公室看看吧，省得你跑上跑下了。”
“好。”
苏芮铭的办公室在11层，是一个单独的小办公室。陈记把自己的电脑放在办公桌上，好奇地环视了一圈办公室。
门的左手边是一个小沙发，右手边是办公桌，办公桌上摆放了两个显示屏，显示屏左侧有一个斗拱模型。办公桌后面是一排书架，几排建筑书籍被整齐地码放在书架上。
“坐这吧。”苏芮铭拉开办公椅。
“好，”陈记坐下去，看向苏芮铭，“那你坐哪里？”
“我出去拿把椅子进来。”
苏芮铭推着椅子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陈记的手快碰到了桌面上的斗拱模型。
“陈记！”苏芮铭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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