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府的西北处坐落着一方窄小的院子,院门处站着一位二九芳华的女子,身姿单薄,满面病容。
不知等了多久,待瞧见由远及近的熟悉人影儿,女子蹙紧的眉眼才舒展开。“小妧。”
“阿姐怎的又出来吹风?”唐妧打断她询问的话,牵着人去了里间。
院子破败,室内也简陋,没了伺候的人也就罢了,竟是连口热水都成了奢侈。
这般养病,能好才是神迹。
可女子显然顾不得旁的,迫切握住妹妹的手:“可是无事……府中之人皆传你被咳咳咳……”
原本苍白的面色竟都咳嗽到泛红,唐妧知晓这不是好事。她替阿姐拍着背,拿起旁边的茶壶:“我去烧壶热水来。”
“不必,不必。”唐婉按住她的手背,自顾自灌了半杯凉水:“这些哪里该是你去做的事情?你又不是不晓得,我自出生就是这副样子……不必大惊小怪。”
可从前母亲还在时不是如此,至少有进补的药材温养着,有名医开着方子。
“阿妧,阿姐也不问了。”唐婉将她抱紧怀中,安抚着:“左右你平安回来,纵使我死掉也能瞑目,到了底下也能同夫人交代。”
唐妧僵硬着身躯不敢附和,从前她竟然没有瞧出来阿姐早已经存了死志。
唐婉的母亲不是父亲的妻妾,而是她母亲的贴身婢女,那是母亲自幼相伴而大的忠仆,却被醉酒后的唐又强逼就范,她反抗,于是被绑起来吊打……
等到母亲将其救下的时候,那婢女整个人已经被折磨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生下孩子后便寻了个夜投井死了,后来唐婉被唐夫人抱养在了膝下。
只是唐又礼不愿承认自己身上背负着的那条人命,因此那场醉酒就成了府中人缄口莫言之事。
他不愿认唐婉这个女儿,于是唐婉就变为府中人口中不受待见的婢生子。在外人眼里也只是个奴婢而已,所以无人晓得她其实该是唐又礼的大女儿。
唐妧回抱住女子,心底发凉:“阿姐,若你死了我就去陪你。你好好活着我才要活着,母亲死后阿妧就只有你了。”
“你这……唉,”唐婉没有说话,只是将眼泪逼了下去:“阿姐听你的。”
得知唐妧刚回府就来了她这里,唐婉将她送到门口处:“父亲不愿见着我,我便不去了。”
“阿妧,他们说什么你应下就是,否则又免不了皮肉之苦。”她闭上眼睛,语气都有些麻木:“左右说几句,不会碍事。”
“阿姐,我会请到大夫来给你医治。”唐妧蹭了蹭她的手,强颜欢笑道:“等我啊。”
唐婉默不作声望着人影远去。可她只盼望妹妹平安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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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妧对阿姐说了谎。
唐又礼忧心那桩案子波及到他,刚至府外便马不停蹄要入宫向陛下表忠心。
可就这都不忘记命婆子押送她进祠堂去。
索幸那婆子曾受过母亲些许恩惠,容她先同阿姐报个平安。
走在路上,唐妧突然觉得有些讽刺。
这府上受到母亲恩惠的下人何其多,可到头来不都是冷眼旁观两个孩子被赶往破旧院子,整日饥一顿饱一顿不闻不问。
人走茶凉,府中下人都是看人碟下菜的好手。
在这个府上,没有了唐又礼的宠爱,她们什么都不是。就是条狗都能来踹她们一脚。
“二妹这可真是天大的福气。”身旁施施然走来一位弱柳扶风的女子,此刻微红着眼眶上前握住她手腕:“可叫姐姐忧心了许久,见你无事可真是喜……”
唐妧闻言掠过她眼尾的红意,轻声笑道:“这福气给大姐可要?”
“大姐手下的婢女兴许不太懂事呢。瞧,这眼尾的胭脂都没抹开。”唐妧手指摸下一层绯红,而后又轻轻蹭到面前人素白的衣衫上。“下次可得叫林姨娘多多管教手下的婢女才是,免得叫大姐又出丑。”
唐雪凝神色微僵,琢磨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毕竟母亲塞的那个婢女如今被带去审查没有丝毫讯息传来。
为此父亲命人通传禁了母亲的足,母亲在房中摔碎了好些瓷件。
“妹妹说笑了,许是莲意这小丫头上妆时又走了神,多大点事。”
话音未落,她身后的婢女其一便惊得行礼求饶。
“是,多大点事啊。”唐妧煞有其事替面前女子抚了抚衣衫:“京中皆传大姐才貌双绝,一袭白衣不知惹多少男子倾心。”
“姐姐才艺绝,心性亦高尚,是个孝心的。如今披麻戴孝得来,想必是来祭奠嫡母的?”
唐雪凝的笑意已经挂不住了。这二妹平日里不管她说什么都跟个闷葫芦一般不吭声,今日怎的嘴巴这样利、处处同她对着来。
“夫人喜静,可平日最是疼二妹。”唐雪凝几乎是咬着后牙吐露道:“二妹今日便和夫人好生叙旧吧,姐姐改日再来拜访。”
“姐姐被夫子教了几年,父亲都说好。怎么如今竟学些废言呢?”唐妧扬唇退开半步:“我的母亲不疼我,也不能去疼一个外人吧。”
“大姐走好,慢走不送。”
这话怎么听来怎么别扭。更别提唐雪凝今日还一身白衣,就连头上的簪花都是白不溜秋的,她就是喜欢这股仙气儿。
如今这话一出,倒是像在送她去死。
唐雪凝维持半日的温婉终于破掉碎了一地,“你不会仗着武义侯府的婚约,便以为日后能高枕无忧了吧。”
“不要痴心妄想了,二妹。”唐雪盯着面前凝滞一瞬的背影,勾唇一笑:“陆二公子早已有心上人,怎么会娶你这样一个名声有损的女子?”
“你这般境况最多嫁入小官家做个贱妾,恐怕还需掂量掂量人家是否在意。”
“陆二公子芝兰玉树,乃是京中一等一的好郎儿。”唐雪凝走近后凑近她耳畔:“与其被羞辱,二妹不若早些求我母亲给你指一门不错的婚事嫁出去。”
“讲完了吗?”唐妧淡淡瞟了她一眼:“婚事如何自有父亲定夺,还是说大姐和林姨娘能越过父亲去作主?”
“你——”
可女子不欲再与之掰扯,抬步子踏入有些昏暗的祠堂,厚重的老木门被外头的婆子用力推上。
伴随着吱嘎两声慢悠悠的鸣响,女子的身影淹没在了昏暗中。
唐雪凝想不通这二妹为何突然硬气起来,但左右与那桩婚约脱不了干系。思虑至此,她眼底闪烁着暗芒:“走,去寻母亲。”
这桩婚事,她毁定了。
祠堂内的唐妧约莫能将唐雪凝的心思猜个差不多,无非便是想将她拖进泥潭永远也翻不了身。
这对母女招数千千万,最后全都在她身上使劲,上辈子唐妧便已经领教过了。
唐妧摸索着走到祠堂旁打开了那扇不算太小的窗户,外头天色渐黑,些许未散的天光透了进来,洒至女子有些茫然的面上。
“您——”
陆砚辞刚准备轻功离开,却突然被身后的祈泽扯了一袖子,一个踉跄便与那姑娘对上了面。
说对上也算不得,他不过是听见了对方的声音。
身后的祈泽感受到了自家主子一闪而过的杀气,不由得打了个冷颤。都言眼露杀意,可他家主子明明都看不见,为何他觉得主子想宰了他呢?
他无非是做了一个合格的下属而已!
主子得知了唐小姐的身份后便悄悄赶来,跟了一路不说又在祠堂外站了这么久,总不能真的是来听人家姑娘之间的墙角吧?
分明就是想见人却不敢动作,这种事情不就该下属长眼色吗?怎的此刻他长了眼色,主子还埋怨……
“公子可是有要事?”唐妧率先出声打破了沉默,她亦是想知晓这位向来不闻世事的兄长怎么会出现在唐家的祠堂。
着实匪夷所思了些。
被这样一问,男子指尖微蜷不知怎样去讲。就在身旁的祈泽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替他说时,唐妧叫住他们。
“公子请您先等一会,小女有东西带给您。”
这个祠堂实则并不是唐家的主祠堂,而是唐又礼为了门面与他那爱妻的身份为唐妧已故母亲专设的小祠堂,曾经是唐夫人念经的佛堂。
里头并没有所谓的灵位,经书倒是不少。自母亲故去后,唐妧一年中有半数的时光皆在这里度过,对于哪个地方有耗子藏起来的粮食比耗子本身还要清楚。
她从一旁的陈破小柜中取出来两支蜡烛点燃,举着烛台去掏一个被堵上的老鼠洞。这个老鼠洞已经算废弃,就被儿时的唐妧赌上用来藏母亲留给她的东西。
仗着外头的男子看不见,而屋内又昏黑,唐妧几乎是趴在地上去够。
母亲死后,年幼的唐妧便长了心眼,生怕娘亲留下的东西都被唐雪凝抢去,于是总随身携带一些。每次被关祠堂就藏一些,如今那偌大的老鼠洞被塞的满满当当。
唐妧忽略了一件事,纵使陆砚辞是看不见的,可祈泽的眼睛雪亮。
见着原本端庄的世家小姐如今却只能趴在地上掏老鼠洞,祈泽瞪大了眼睛心底也产生一股荒凉感。
这样的惨状怎可只他一人知晓?
于是祈泽悄默声凑近自家主子的耳朵,将内屋的情况添油加醋告诉了自家世子。
果不其然,世子爷刚听完便顿住,眉梢凝了几分。
“公子,这个给您。”唐妧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将手上的玉佩放到窗棱上。见对方没有动作她又低头看了一眼:“确实有些灰尘,我找些温水浸一浸。”
“不用。”陆砚辞叫住她,好似觉得太过冷硬,又补充道:“不必予我东西。”
“公子毕竟救我两次。救下小女性命不说还挽了小女名节。”
此刻两人离得极近,也不过一窗之隔。
唐妧索性伸手去拉过他的胳膊,将玉佩塞入他手心:“公子莫要推辞,这玉佩是小女母亲留下的,也是小女目前能拿出的最贵的东西。”
“那些镯子钗饰于公子而言想必都不合适。”
“万望公子不要嫌弃。”
陆砚辞把玩过的玉质佩饰不知几何,自然晓得这枚玉佩的材质并非顶级也是上上乘。
这样的东西于他而言兴许只是点缀,但对这样一个处境艰难的女子而言是傍身之物。就这样给了他。
他忽然觉得这枚玉佩太沉。
感受到气氛有些不对劲,唐忙补充道:“您不收小女定会良心不安。再说这样的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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