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静得可怕,静到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那颗疲惫心脏,沉闷而慌乱地撞着肋骨的声音,咚咚咚,像远处闷雷的前奏。
阳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窗斜射进来,在光洁的暗红色地板上投下窗格笔直的影子,一半明亮,一半晦暗,空气在光束里悬浮着细小的微尘,死寂地翻腾。
终于,他抬起手,指尖微颤地碰到了那盏冰凉的骨瓷茶杯。
端起来,里面是早已冷透的龙井。
杯壁上凝了一层极淡的水汽,茶汤失去了温度,颜色沉暗浑浊,像一潭不再流动的死水。
送到唇边,抿了一口。
冰凉。
那冰凉的液体滑入口腔,却带来一股难言的苦涩,迅速在舌尖蔓延开来,然后毫不留情地钻进喉咙,一路向下,沉淀到胃里,最终漫溢开来,浸泡了整颗心。
他皱紧了眉头,像喝下了最劣质的汤药。
几乎是本能,王海峰的目光飘忽着,不受控制地,一次又一次地投向办公桌边缘那部赤红的内线电话。
暗沉的红色塑料机身,在周遭深色木质的沉稳色调里,像一块刚剥落的、新鲜的伤口。那不是一部普通的通讯工具。
在他眼中,它是一枚引信正滋滋作响、散发着硫磺味、冒着青烟的**。
哑黑色的听筒像随时会弹跳起来咬人的毒蛇头颅,底座上那几个代表着上级权威分机的数字号码,闪烁着寒光。
每次目光的飘移,都引来胃部的剧烈痉挛。
他怕它响。
尤其怕电话那头传来那个名字的声音——江昭宁。
也是如今能定他王海峰是安然下庄还是粉身碎骨的关键人物。
江昭宁的声音不高,语速不疾不徐,甚至带着点温和的腔调。
但王海峰清楚,那是精心打磨过的软刃。
他的话,从来无需说透,一个眼神,一句看似随意的关心问候,甚至一个刻意的停顿,其间蕴含的**分量,足以碾碎一个干部数年苦心经营积累起来的一切。
听在王海峰耳朵里,无异于“事情再不摆平,你就要摆平自己了。”
这两天,江昭宁虽然没有打电话过问,但他知道,那些压力已经通过其他渠道层层叠叠、无孔不入地渗透了过来。
它们像是悬在头顶的阴云,又像是扼住脖颈的冰冷手印,让他颈后汗**倒竖,整日里提心吊胆,脖颈处阵阵发凉,仿佛能感觉那剑锋贴着皮肤游移时的寒气。
王海峰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感觉后背处的冷汗浸透了衬衣的领口布料,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他感觉自己这两天的神经已经绷紧到了极限,就像一根锈蚀严重、被拉到极致的钢丝,任何一点微小的外力,都可能带来灾难性的崩断。
他变得异常敏感,近乎草木皆兵。
秘书小周敲门的声音稍重了些,走廊里传来的那几声脚步像是直接踏在了他的神经末梢上。
他的肩颈猛地一耸,几乎是下意识地整个人从座椅上弹起了半寸,心跳骤然飙到了喉咙口,随即才强行按捺下去,努力维持语调的平稳:“进…进来!”
待小周小心翼翼将几份文件放在桌上,毕恭毕敬地汇报是几份上周常规**的初步汇总材料后,王海峰才看清那并非有关案件的报告。
他几乎虚脱地靠回椅背,喉结艰难地上下滑动了一下,嗓子眼干得发疼,挥挥手:“知道了,放那儿吧。”
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和一丝劫后余生的虚浮。
走廊深处又传来不知是谁的谈话声,模糊得像隔着一层厚重的**玻璃,只能分辨是个位声调起伏。
王海峰却立刻屏住了呼吸,下意识地侧过头,将耳朵转向门的方向去听,像一个潜伏在黑暗里警惕的猎手,仔细分辨着那声音的来源、谈论的内容,每一个细微的音节都不肯放过。
会是又在争论?
是不是又有新消息被泄露出来?
他竖耳听着,手指不自觉地在宽大的红木椅扶手上蜷缩起来,指甲刮过硬木发出微弱而刺耳的声响,直到那说话声渐渐远去,消失在楼层的另一头。
他才慢慢放松下来,感觉背后又是一片冰凉湿冷。
他像一个孤守危城的守将,城池已被敌军团团围困,摇摇欲坠。风声鹤唳,一点风吹草动都让他心惊肉跳。
窗外风吹动树枝的影子投射在办公室墙壁上,扭曲、摇晃着,被他疑神疑鬼地看作敌人悄悄迫近的旌旗。
楼下广场上传来一声突兀的喇叭响,也会让他瞬间肌肉紧绷。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堵墙,随时有坍塌的可能。
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无力感和恐慌感如同湿透的棉被,一层层将王海峰紧紧裹住。
在这股铺天盖地的黑暗压力下,他唯一能想到的,唯一死死抓住如同救命稻草的,只剩下那一个字:拖!
拖时间!用尽一切办法,拖住!
他必须给自己争取一个腾挪的空间。
他在心里反复地盘算,一遍又一遍,精密又卑微。
所有的赌注,所有残存的一丝希望,都押在那即将到来的正式文件上——市里关于县里新纪委**人选的最终批复。
只要拖到那份任命文件下来,只要等那位接任者风风光光、名正言顺地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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