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老。”
蜀云等在外面,许庸平微微抬手以示回应。他心情看起来比进去前要好,蜀云斗胆道:“阁老受伤了?”
“一点小伤,不碍事。”
许庸平:“你去让人给仪鸾司的人打声招呼,太后问起告诉她陛下出宫一切按照流程准备。”
蜀云斟酌道:“太后那儿恐怕不好解释。”
许庸平淡淡:“他是天子,天子行事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他一思索,问:“我记得许贵琛在都督府谋了份文职,可有此事?”
蜀云;“阁老记得没错,五少爷科考一直没中,三年前才勉强去都督府混了个文职,做些杂事。”
许庸平:“我有些日子没见兵部郎中钟萃了,你去准备。”
蜀云点头。
-
夜深深,凉风动,竹叶响。不知道为什么,魏逢睡不着了,他瞪着眼睛看头顶帐幔,过了半天还是睡不着,有气无力地喊了声“徐敏”。
徐敏充当贴身侍卫有几年了,今夜轮到他当值。
“属下在。”
魏逢披衣坐起来重新点灯,脸色发沉:“老师今日去了什么地方?”
他确信自己闻到了许庸平身上的血腥味,只是不能确定是对方身上还是沾了他人的血。许庸平不想开口说的事他再问一百遍也无济于事,只好等到现在。
徐敏:“阁老去了许家宗祠,宗祠密闭,属下没有跟进去。”
魏逢冷淡道:“朕不是告诉你寸步不离吗?”
“属下知错。”
“下不为例。”
魏逢:“明日老师要去哪儿?”
“去拜访兵部郎中钟萃。”
“钟萃?这人聪明,但太聪明了。”
魏逢打了个哈欠:“好端端的老师去拜访他干什么?”
徐敏肩膀轻微松懈:“他手下空出来一个小官,想必是国公爷给阁老施压。”
“朕赐死许僖山就是为了给许家提个醒,国公府这些年的腌臢事父皇看在老国公爷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但朕很不满意。老师夹在中间难做朕知道,看在老师的面子上许家朕暂时不会动,但该提醒敲打的不能少。”
“许僖山被朕赐死,都督府成了半个空架子,许家虽不至于元气大伤但许重俭那老头也该有动作了。”
魏逢百无聊赖地吹了吹灯芯:“还以为朕会等更久。”
“那陛下的意思是……”
“老师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朕只管朱笔一挥同意。”
徐敏隐忧道:“阁老如今能插手兵部官员调动,有朝一日恐怕会左右满朝文武升贬。”
魏逢摆摆手:“老师愿意插手,朕求之不得。”
“朕年纪轻,对朝中官员的了解不及老师。”
徐敏先帝留下来的那一支暗卫,是个直性子:“陛下不怕有朝一日……”
魏逢打断:“徐敏。”
“属下失言,请陛下降罪。”
“去领罚。”
徐敏:“属下知道了。”
“朕知道你是出于好心。”
魏逢盯着晃动烛火看了半天,道:“老师又不会害朕,顶多让朕受点教训,以后这样的话不要说了。”
他看了半天灯烛,感觉没滋没味,命令徐敏:“把你刚刚的话说完。”
徐敏:“属下不敢。”
“朕让你说你就说,说了将功赎罪不打你,不说罪加一等。”
徐敏吐露心声:“阁老在朝中已有一手遮天之势,内阁权臣,六部之首吏部尚书,人人都说阁老把持朝政,野心昭昭。”
“还有什么?”
徐敏:“说阁老与太后相交甚密,前朝后宫牵连。”
寂静。
魏逢用一柄金勺子拨弄灯芯,影影幢幢中他唇角勾起:“你以为如何?”
“属下以为,不得不防。”
“防什么?”
魏逢凉凉:“朕屁股底下金椅一半都是老师的,他想要实权朕直接就给他。老师想摄政从先帝薨逝后有无数机会……但他没有。”
徐敏替魏家人守江山,面露不认同:“为君之道在制衡。”
“……朕没办法。”
魏逢垂下睫毛:“除了龙椅,只要朕有的,朕都给他;朕没有的,抢来给他。”
这少年天子还是个孩童心性的时候,高兴了不高兴都在脸上,什么却都看得很清楚。徐敏却不敢轻看他,实话实说道:“……陛下至情至性。”
“不是至情至性。”
魏逢轻轻摇头:“你不明白。”
“朕虽然还小,但是已经很明白生命中重要的人和物不止一件。没有那一天最好,真有那么一天……”
“江山和老师……朕不知道。”
少年天子半个身体探出窗外,去抓簌簌吹动的竹叶。一捧竹叶拢在他掌心,他闭了闭眼,像是已经劝说自己不再想肃王在广仙楼要见的人是谁,过了会儿徐敏听见他低低说,“老师在朕心里……重逾泰山。”
“能舍的不能舍的,朕心里有数。”
魏逢:“朕让你派人跟着他不是监视,蜀云双拳难敌四手。朕希望今天的话不用朕说第二遍。”
“属下遵旨。”
很久之后,徐敏才如同一块幕布般再次沉入了黑暗中。
魏逢熄了灯也睡下了,这间卧房熏过香,浑身都是让他觉得安宁的味道,他其实不困,却很快睡着了。
一觉到天明。
“几时了?”
徐敏:“回陛下话,刚过卯时。”
魏逢跳下床自己穿衣服鞋袜:“朕睡了这么久。”
他穿完衣服伸展胳膊腿,朝上朝下拉拉筋,拉到一半想起后肩的伤,“嘶”了声。
“朕去外面走走,趴了一天骨头都懒了。”
徐敏:“属下跟着陛下?”
魏逢不想让人跟着:“朕就在附近逛逛,国公府有女眷,朕不走远,怕冲撞。”
按道理不会撞上,魏逢转念一想:“算了,你跟着朕吧。”
徐敏:“是。”
魏逢把衣服穿好吃了早膳,绕着竹斋周围走圈。国公府的宅子是先帝赐的,富贵自不必说,更难能可贵的是巧思,仅仅此处就绿竹迎风,雅致脱俗。
正值冬末春初,寒风仍凛冽,吹得魏逢脸疼,他缩着脖子踱步,心想这就是老师从小长大的地方。
“哎呦!”
“谁在那儿?”
竹叶间窸窸窣窣的动静扰人,魏逢眯起眼。
一个有点慌张的双髻头女孩冲他“嘘”了声,伸长脖子往竹斋里边看,没见到人有些失望,强装镇定地问魏逢:“你是谁,怎么在这儿?三哥呢?”
魏逢:“这话应该我问你。”
许雪妗抓着竹子,紧张得不得了。离得十万八千里远悄悄睁开一只眼看竹子里边的人,对方颜如玉肤凝脂,像绿竹里凭空长出来的精怪。她这时候突然想起来男女有别了,颤着声音:“我没来过这里,也没见过你!”
魏逢:“……哦,你没来过这里,我也没看过你,你赶紧走吧。”
许雪妗猛然想起来自己是干什么的:“那个……我是来找三哥的,我三哥住在这里,你,你是什么人?”
魏逢坐在石凳上,徐敏低声:“国公府的七小姐,许雪妗,许宏昌的正妻窦氏所出。”
魏逢改了主意:“你就站那儿,我有话问你。”
许雪妗呆呆“啊”了声。
那竹林中的少年好似比她大不了多少,说话语气不知是不是身份使然,让她觉得心里涌上股压力。
“你今日来这儿干什么?”
许雪妗不自觉张口:“我来……我来找三哥说话。”
魏逢看了眼她身后:“你一个人来?”
许雪妗咬了咬唇,面上露出赧然之色:“我想问……想问三哥……”
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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