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他们这个时代,行政诏令层层往下,虽说皇权不下县过于绝对,但此话并非无道理。
不论是从长安发出的政令还是一州往下颁布的政策,这其中若有空子可钻,李世民从不高估他们的良心。
说到底古代皇室就是最大的地主,但层层加码压榨甚至是“管家剥削长工”尤盛这种情况也是屡见不鲜。
李世民从不奢望靠着一个所谓成体系的句读标点来阻止这种现象,但有成文规定多少也能遏制一二。
李世民指节轻叩桌面:“国子监。”
“承乾既然拿此向孔颖达邀功,想来他是清楚孔颖达重铸五经的毕生夙愿。但太慢,等真正成书少说也要十数年。”
杜如晦沉吟:“陛下是想……?”
李世民思索片刻从案桌下暗格中抽出一封信:“总归我也没什么亭台楼阁要修,朝中钱财多拨些往国子监去。也不够,光长安总不成,各地官学也得跟上。”
“如今各处发行的经史子集多为私人刊印,由朝廷牵头主持的却是少见。”
说着李世民从信封中抽出信:“等孔颖达琢磨出一套规范的样式后可以先安排几套简易的经书,由国子监与与各地官学校刻发行。”
杜如晦轻啧:“与私人刊印相对,不如叫官刻本吧。这样倒是方便往后科举的学子,省得不知晓买哪个版本的经书来读好。”
李世民点头:“官刻本,好名字。至于行政召令得慢慢来。”
“我这儿恰好有个例子可以一试。”
李世民将信展平,杜如晦凑上前看,原来竟是前几日太医令刘神威替自家师父孙思邈传达的信。
“孙思邈已将接种牛痘的前后流程详细写出,将这内容转成白话编成小册辅之标点,发行各地官府争取小吏也能与百姓解释如何接种牛痘。”
“多少是能将推广牛痘变得更加顺利,也能对世人有所脾益。”
说着李世民感慨:“承乾这小子,往日只知他早慧,不曾想小聪明是一个接一个。”
杜如晦一面听一面认真翻看信纸,翻到倒数第二页时他的动作一停诧异道:“孙思邈奏请陛下要带人去泾阳伤兵营?”
“尉迟敬德确实才在那与突厥偏师遭遇,可他要做什么?”
李世民语调耐人寻味:“孙思邈言他或许有办法让战后伤兵死亡数量降低,并且至少能比之往昔降低三四成。”
杜如晦不可思议:“不可能!”
“臣可不是文弱书生,臣是跟着陛下亲历战场的,臣最清楚这样的数字怎么可能做到?!”
李世民眼尾不着痕迹上扬:“是啊,怎么可能。”
“可说出这话的是孙思邈,当代最有本事的神医。”
李世民微抬下颌,声调不疾不徐安抚杜如晦的焦躁,无端便能让人信服:“我已经下令泾阳官府替孙思邈行便利。”
“我们就等着看看孙思邈口中的护理,哦,还有那稀奇古怪的护士,能不能创造奇迹。”
***
没想到自家老爹光明正大跟踪自己的李承乾此刻正站在孔府门口,他一手牵着李泰一面与孔颖达谈笑风生。
整整一柱香时间,足够牢牢关注孔府动向的官员权贵知晓孔颖达对李承乾的态度,那般谣言自然也是不攻自破。
李承乾与孔颖达拱手道别,拉着李泰心情大好。
“十二,你大兄这几日南下之行准备得如何了?”
顾十二叹气:“大兄已经写信去联系他在交趾一带的友人,剩下的差些护卫,等长安不再戒严之后应就是大兄出发之时。”
李承乾嘶气:“戒严,差些忘了。”
马上便是大名鼎鼎的渭水之盟,难怪各坊各街行走在外的人都不算多。
“阿兄阿兄,好不容易出宫一趟我们能玩会吗?”
李承乾不是真的八岁,但李泰是真的七岁。
更不要说国之大事李承乾这个未来太子想不知道都难,李泰却还是对如今突厥逼近的状况懵懵懂懂,小儿心性尽数扑在吃喝玩乐上。
李承乾本想一口回绝,可转念一想他看向顾十二:“十二,这长安城中可有造纸坊?”
尽管同样长久身居宫中,但顾十二还是比李承乾更加了解宫外的种种情况。
“自然。小殿下问这个做甚,莫不是贪新鲜想要一试外头的纸?”
李承乾笑,诱哄似的冲李泰轻声道:“青雀,大兄送你一座纸坊如何?”
他是未来太子,做生意到底会落得一个与民争利的名声。
他虽然不在乎他人看法,只是能少些麻烦还是少些,比如将纸坊挂名在止步于王爷的李泰身上。
李泰兴奋,贴近李承乾小动物般不住蹭着:“阿兄送的我都欢喜。”
顾十二惊诧:“小殿下想要买下一座纸坊?”
李承乾拉着李泰大步朝东市而去:“有何不可?”
“我曾自一本名不见经传的杂书上看过一个故事,说是竹也能做纸,你说神奇不神奇?”
顾十二皱眉小跑跟上:“故事而已。”
“竹那般坚硬真的能做成吗,且若是竹能做纸,这纸的价格只怕会降下好几成。”
李承乾头也不回:“试试不就清楚了。”
顾十二心疼,不过两月,小殿下攒的几年私库已用去大半,也不知该不该说一句“败家”。
春色纸坊。
李承乾花了点时间便入手一座濒临破产的纸坊。
李泰犹如刘姥姥初入大观园,一松手就跟撒欢的哈士奇,这边摸摸那边瞧瞧跑向后院好不兴奋。
李承乾也不拘着只叫人跟上,而后他认认真真打量着眼前神情憔悴浑浑噩噩的陈蓉——春色纸坊的主人。
因前几年都在打仗,好不容易李世民平定天下,可后来突厥又是年年骚扰,甚至在一两年前传出了李渊想要一把火烧了长安迁都的消息,长安人心惶惶,给本就难做的生意又添上一捧土。
只是好不容易将纸坊出手,陈蓉却怎么也没想到来接盘又出手阔绰的居然是个垂髫小儿。
但是她却无半点轻视之心,能好好行走在外的幼童她可不敢小觑。
“小郎君,你是替家中大人来做生意的吧。”
“给我三日时间,我马上就会……。”
陈蓉却是怎么也说不出那个走字。这是她早逝的阿娘留给她最后的东西,这是她从小到大的家,唯一的家。
“不必走,明面上的主人依旧是你。”
“就会……不必走?”
话说到一半,陈蓉指尖下意识搓搓衣角。
李承乾点头,迈步走向一旁堆放着的桑皮藤皮,他半蹲下来伸手细细摩挲:“陈蓉,你有没有想过换一种制纸的材料,比如竹。”
陈蓉赶忙回话,生怕李承乾一个不高兴改变主意:“竹?”
“听闻蜀地一带确有人尝试,只是竹质坚硬往往耗时繁多,就算勉强造出那纸又脆,随便一折便用不了了。”
李承乾起身望向门外,果然就见远处顾十二正招呼着好几个粗壮郎君拖着一车嫩竹而来。
这些竹子都是将生枝叶的新生竹,是最佳的制作材料。
“我倒是有法子或许可以一试。”
陈蓉只觉心脏都要炸开,她当然知道若竹能制好纸意味着什么,可她从不觉得倒霉了半辈子的自己能有好运。
“真有此法?”
李承乾道:“别忘了这也是我的纸坊,赔本买卖是我来兜底,做不出来你没有损失。但若事成,我还要你帮着我经营纸坊,好处少不了你。”
“况且你难道不想你阿娘的纸坊在你手中发扬光大吗?”
不得不说自穿越以来,李承乾学得最快的就是装模作样,只消将李世民身上的气势学去三成,足够唬住普通人。
陈蓉果然被李承乾话中的意味震住,她咽咽口水,这个弯了半辈子腰的女郎,终于挺直脊背,终让潜藏大半生的欲望从最初的小火苗陡然窜成烈焰大火。
这是阿娘留给他的纸坊,她想要将之名声遍天下。
像是溺水人捉住了救命稻草,如果是梦,她也情愿一梦不醒。
陈蓉舔唇:“要如何做?”
李承乾满意眯眸:“关键之处在于石灰。”
“一般而言这造纸首要都是将原料浸水,竹纸亦不例外。”
“竹坚硬自是要想法子将其软化后锤洗去青壳树皮,这一步便做杀青。”
“只是光浸水要的时间太长,整整上百日。”
陈蓉恍然大悟:“所以便要添上石灰,这会快多少?”
“不好估算。”
“与竹子状态和用料多少都有关系,总之配比得当只需一两月甚至半月都行。”
陈蓉瞪大双眸,一遍遍确定这不是妄想。
“一层石灰一层竹木,层层垒叠泡水。”
“杀完青之后还需石灰水,将这些竹料一同拌入蒸煮八个昼夜。”
“然后取出竹麻放入水中洗净,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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