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初听闻孔祯的“三非不跪”时,只觉得他倔强得无可救药,但见了真人,才发觉并非如此。实是他傲骨如梅,让人不忍苛责。他分明是个骄傲得令我自愧不如的人,这骄傲非为贬义,我佩服他就算身处泥沼,也能纤尘不染。
不是他才华不足,是醴京不配留他。这样的人,怎么可以轻易屈膝?
他磕了第二个头。
他们竟让他去跪一匹马。我何尝不知道这是个借口,行为本身确实不如何打紧,但背后的侮辱轻视之意又怎么能以言语衡量?
我的眼泪早把眼睛都糊住了,但还是直直地盯着他,我要看完,记住这屈辱的一刻,完完整整地知道,姬天璇到底是怎样一步一步摧毁了我兄长的骄傲。
我知道,从此之后,被催折的傲骨会像无形的枷锁,他会戴一辈子,也会记一辈子。他就是这样的人,就算世人都忘了,他自己也不敢忘。
他终于磕下了第三个头。
我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很安静,只有他磕头的声音,震动得令我心悸,这短短几瞬漫长得像是走过了一生。
义兄站起身的时候,还装作不经意地拍了拍衣袍上沾上的尘土,似乎这就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那老妇人见他起身,冷笑一声:“我突然想起,孔公子祖上做的是替人收殓的活计,还是正逢先帝大赦天下才能脱离贱籍,贱民所谓的傲骨,果真也还是贱的!”
兴许姬天璇也觉得这语句太恶毒,她并未接话,也未再为难,只是觉得十分无趣,调转了马头,说话时语气平静得甚至有些不屑:“乳母,我们回吧。”
“是。”那老妇人也打马跟上,同时还不忘扬声道:“我还以为孔公子下跪,老天必得六月飞雪,或是佛光普照,才能显出郑重呢,原来也不过如此。”说罢还啐了一口,像是觉得晦气,然后才扬长而去。
我见义兄在听到这句话后明显没站稳,摇了一摇。
那边一直在磕头的樵夫见他们一行离开,终于停住了,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多谢孔公子,多谢,多谢恩公……”
“老人家不必多礼,快……请起吧。”兄长的笑有些僵硬,但还是在努力地维持着,他额上还带着马道上的黄尘,看上去面如金纸。
围观的人似乎也觉得没甚热闹可看,一句话也不多说,纷纷散了,一时之间食肆内凄凉异常。
人心真是无可救药,义兄不跪的时候,这些人便以他人性命相逼,但他跪了,又仿佛这是天经地义,本该如此。
我怎么会和这样的人一起生在这天地间呢?
直到安抚完了老翁,又送走了他,兄长才走向我,赵姝自觉愧疚,无言地向他行了大礼。兄长只是冲她摆了摆手,示意赵姝不必放在心里:“你做得对,就算你不杀这马,我也会杀。”
然后他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问我:“怀柔,我们现在启程吗?”
于是我也只能尽力地假装方才什么都没有,朝他笑道:“不了,我有些累,我们在绀县歇一晚吧。”
那天晚上,我才发现白天的事其实不算就此揭过。
绀县很小,客栈本就不多,兄长念着我们旅途劳累,便挑了最好的一家,晚间他出门去的时候,我却听见檐下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正是白天那老翁。
我推开窗,发觉他正站在我屋子下方,我同时还见到了白天食肆里的店家。
那樵夫此时却一改白天唯唯诺诺的姿态,手背在身后,姿势颇为威严,只是额上还有白日里磕头留下的伤痕,虽然上了药,但还是显得尤为滑稽讽刺。
他问那店家:“都处理好了?”
“是,都听大人的,白日里食肆里的客人都打点警告过了,就算只是为着齐王殿下的声誉着想,我们也绝不会将此事散播出去的。”
他满意地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扔过去一片金叶子:“嗯,做得不错,这是赏你的。”
那老板眼睛都要跳出来了,喜得忙道:“多谢郡主!多谢大人!小的感激不尽!”
接过金子后,那老板还下意识地在上面咬了一口,老翁气得笑了:“出息!郡主赏你的,还能有假不成?”
“自然没有,自然没有。”他乐呵呵地作了好几个揖。看得老翁烦了,挥了挥手:“滚吧。”
“是是是,草民这就滚,这就滚。”他谄媚地干笑两声,就麻利地离开了。
待掌柜的走远之后,那老翁才抬头,正对上了我的眼睛,然后他悠悠然地朝我一笑,捋了捋胡子:“郡主大人大量,不想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若你还为你那义兄的面子里子着想,最好也跟着守口如瓶。”
说罢他欲走,我却见屋里闪出一道寒光,还未看清,便急忙喝止:“赵姝!住手!”
这时赵姝的刀已削掉了一截那老翁的头发,若是再晚一点,恐怕掉的便是脑袋了。
老翁此时才反应过来,方才的得意与悠闲俱已消失,刀光近在咫尺,他吓得面如土色,却仍强撑着冷笑道:“若杀了我,郡主断不会放过你们的。”
那刀还架在老翁脖子上,赵姝抬起头来盯着我,眼神很犟,我亦毫不退让地回视,过了一会儿,赵姝才挪开了刀。我听她冷厉地重复这老翁刚才对食肆老板说的话:“滚吧。”
赵姝收刀入鞘,眼里带着恨意回到了房间里,只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我都不需要多想,便知道她一定在心里在骂我软弱。
自古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她想做什么,我全都明白。我摇摇头,从袖管里掏出那个从不离身的小筒:“你方才无意削了他的头发,去楼下捡些上来。”
她现在不想听我的话,只僵着不动,我只好再多解释一些:“方才喝止你,并不是为了救他,我有让他生不如死的法子。况且来去无痕,他猜不到是谁动的手,也就不会招来祸端。”
赵姝眼里的恨退了,换成了不解,我只是看着她,执着地道:“去捡来,快些,待会被风吹散了。”
她依言照做,我将那堆灰白的头发喂给了筒里一直养着的小虫。
“这是蛊?”赵姝倒终于发觉了我在做的事。
我点点头,又道:“你说得对,一直退让反倒让人变本加厉。”
待它吃完,我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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