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客栈最后几盏油灯即将燃尽,六张槐木方桌上狼藉未收,地上到处都是骨头渣、瓜果壳,被从门缝间挤进来的夜风一卷,贴地滑行。
玄衣男子握拳抵唇,压抑地咳嗽了几声,抬头看向曹冲:“这位公子,不知能否腾出间上房,行个方便?”
张贵抢先开口:“我们公子带着女眷呢,哪有多余的房间?”
曹冲的目光落在玄衣男子的手上,虽然他紧握住了拳,但隐约可以看到暗红的血迹,衬得对方泛青的唇色,看起来越发憔悴。
曹冲怀疑自己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
满月宴上下肚的酒水后劲还未完全消退,额头上刚被撞出的肿包生疼,一醒来就发现袁媛想扔下他独自逃跑的烦躁令他失去耐心,活似话本里的邪煞:“这位公子,怕不是有伤在身?”
话一出口,玄衣男子的随从戒备上前,虎口压住腰间剑柄,紧绷的肌肉将布料撑得膨起。
“公绩!”玄衣男子轻喝,右手不经意地拂过右胁,脸色褪成纸张般的惨白。随从担心地伸手去扶,却被他用眼神制止。
袁媛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凌统,字公绩,是东吴名将凌操之子,未来的“江表之虎臣”,今年才刚满二十岁。他去年起才正式加入三国战局,先跟着孙权攻打黄祖,再随着周瑜参与赤壁之战,主要以历练为主,小试牛刀后虽有战绩,但并不突出,还未来得及扬名。
他真正大放异彩要等到五年后的逍遥津之战,率三百亲兵为孙权断后,即使战至只剩一人仍然死战不退,最后着甲潜泳逃出升天,令孙权“泣涕交加”。
凌统目前只是个无名小卒,官职是荡寇中郎将,职位低于将军,却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使唤的动的。玄衣男子以荡寇中郎将为随从,结合他三十左右的年纪,世间罕见的俊美,以及右胁处渗出的可疑血迹,他的身份呼之欲出。
周瑜。
这是刚刚打赢了赤壁之战的周公瑾!
今年上半年,周瑜率军屯驻南郡北岸,与曹仁隔江相持,督战中不幸被流矢击中右胁,始终未能痊愈,于次年在巴丘病逝。
周瑜文武双全,紧实的胸腰即使缠着层层绷带,也能窥见蜂腰腹肌的轮廓。唯有一步三喘的吃力模样,泄露了命不久矣的真相。
但他是周郎。活生生的,病美人BUFF下的,曲有误、周郎顾的那个周郎!
袁媛心中土拨鼠尖叫,目光穿过跃动的油灯火苗,直勾勾盯住周瑜,瞧得入神,完全没留意到身侧的曹冲扶着方桌的手差点将桌角捏碎。
残留的酒精与药物在血管里翻腾,有一瞬间曹冲甚至想蒙住袁媛的眼,告诉她如果再盯着看下去,玄衣男子身上的衣服怕是都要烧起来了。
幸好他清晰地意识到是酒精和药物在作祟,及时将嘴边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公子好眼力。”周瑜并不避讳伤情,拱手时动作拉动伤口,冷汗几乎湿透中衣,使明眼人一看便知他已是强弩之末,欲盖弥彰并无意义,“在下携仆外出探亲,不料途中遇到匪患,家财尽失,勉强逃出命来,令公子见笑了。”
“最近世道不太平,劫道的确实多。”曹冲将张贵当做拐杖,摇摇晃晃地走近几步,似笑非笑,“兄台这般好样貌,匪患竟然只劫了财,并未劫色吗?”
“竖子岂敢!”凌统拔剑出鞘,却被周瑜凌厉的眼刀冻住。周瑜咬住下唇,用手抵住疼痛的右胁,强压下涌上喉头的腥甜,“若论样貌,公子也是人中翘楚,不遑多让。”
曹冲当然知道自己长得好,从小到大他收获过无数人的夸赞,但从来没有一个人的夸赞像眼前这人这样让他开心。
应该是酒精和药物的作用?
曹冲皱眉,看向身侧恨不得盯着陌生男子咽口水的女人:“一共只有两间上房,若是让一间出去,表妹可愿屈尊与在下共处一室?”
表妹?
袁媛心下一顿,意识到曹冲是不愿意在周瑜面前暴露真实身份,才胡乱给她按了个头衔。
不过,三国时期,门阀家族惯用联姻巩固政治联盟。袁绍势力如日中天时,曹操为了拉拢袁谭,主动提出让儿子曹整娶袁谭之女为妻。从这个角度看,袁媛与曹冲确实有亲戚关系,只不过当时曹操自降辈分,作为他儿子的曹冲也得跟着降格,成了袁媛的晚辈。
在曹府当婢女时,袁媛守夜都守成习惯了,完全不介意与小侄女的同辈人同处一室。反倒是周瑜,今晚若是订不到房间疗伤歇息,怕是随时会提早去见阎王。
况且,曹冲刚刚抓住了她意欲逃跑,难道还会放任她单独住一个房间?别做梦了,无论是曹冲还是袁媛心里都很清楚,只要她一个人住一间房,等到夜深人静时她绝对会偷偷起来偷马逃走。
袁媛斜瞥曹冲:“我说不愿,有用吗?”
“自然无用。”曹冲嗤笑,只觉袁媛耳畔的流苏荡得他心头发痒,直接便拽住袁媛的手,也不去看身后周瑜的反应,脚步虚浮地向客房走,“兄台伤势要紧,上房让一间给兄台,表妹便与我委屈一晚吧。”
“你松手!”袁媛被他拽得踉跄,偏偏他不知道发什么疯,好好的直道走得东倒西歪,还偏执地去数台阶的个数:“一,二,三……”
数到八时突然断了声响,将头埋进她的肩窝,如同好不容易抓住了浮木的溺水者,不仅没有听话松手,反而肆无忌惮地将整个身体都压了过来。
“重死了!”
袁媛几乎站不稳,若不是张贵及时过来扶了一把,她和曹冲两个人得齐齐滚下楼去。
“这边!”张贵打开房门,帮着袁媛一起把曹冲弄进屋,才刚喘口气,便见他的主子像具雕塑般直挺挺地栽进了被褥里,俊脸朝下,陷在里头一动不动。
“哎呦老天爷,我的七公子!”张贵惊呼,赶紧给曹冲翻了个身。
袁媛连忙自告奋勇:“我去催一催店家,尽快要些热水来,还有醒酒茶!”
曹冲再次不省人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逃跑机会,不等张贵回答,袁媛拔腿就想向外冲!谁知腕间力道突然加重,曹冲挪了挪身子,竟然将她的手臂连着半截衣袖全都压在了身下。
“放手!”袁媛用另一只手用力去拨曹冲的身体,可惜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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