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怀真离开青简世珍阁时,脚步比来时沉稳了许多。
她将那本旧棋谱妥善地收在袖中,缓步走下二楼,顺着洞开的大门走出了这间满是书香的小楼。
行至门口时,徐怀真的目光落在那名值守的小内侍身上。
此刻,那小内侍不复方才的尖酸刻薄、面冷言横,反而正探头探脑,一脸心有余悸的模样。
徐怀真见状脚步微顿,上前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看什么呢?”
那小内侍闻言,猛地转头看向徐怀真,而后竟很是恭谨地躬身一礼,“徐侍仪,今儿您可是救了我一命啊!”
“救了你?这话是怎么说的?”
此时徐怀真其实已然明了了全部,但还是故作不解地询问了一句。
一听这话,把小内侍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后怕之情溢于言表,拍着胸口道:“你方才在楼内,可看到了四皇子殿下和裴先生?”
徐怀真略略颔首,面上却依旧带着不解。
长叹一声,小内侍又道:“要不说今儿多亏了您,那二位贵人来的时候,我内急……”说着,他虚咳了一声,一脸讪讪地,“未守在登记处,所以不知道他二人来了……”
挑眉一笑,徐怀真一脸原来如此,喔了一声,“那你的确是要好好感谢我一番,若不是我方才拦下了你……”
说着徐怀真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那小内侍。
小内侍闻言觍颜笑着,半躬着身,丧眉耷眼地说:“可是要谢您呢,改日我备桌席面,徐侍仪可得赏脸啊!”
他此时倒是真心实意的感谢徐怀真。
毕竟若非徐怀真去而复返,拦下了他偷溜去用膳的行为,只怕他这条小命就真的要交代了。
徐怀真也知道他的诚意。
平日里青简世珍少有人来,偶尔有人踏足,也大多是些宫人女官,她们一般都是自己登记。
但像是四皇子裴先生这般的尊贵人物,哪里用得着自己动手?
他们这些贵人,压根就不会在门口停留,都是值守的内侍看着了,默默记下。
而青简世珍除了门口一个值守登记的宫人,四楼也是有着人伺候记录的。
若这个小内侍方才没有被她拦下,那么四皇子和裴先生离开时,他也不会知道。
那么门口的登记簿上,就不会有这二人。
可四殿下在四楼抄写了书籍,是一定会被记录在册的。
届时两边记录对不上,这小内侍玩忽职守的罪名可就摘不掉了。
这小内侍名唤冼月饼,才十五六岁,入宫不过几个月。
并且他因为识文断字,一直在青简世珍这个清净地方当值。
所以虽然知道在皇城之中,宫人命如草芥,但到底没什么确切的见识。
以至于今日这一遭,着实给他吓了一跳。
眼下冼月饼越想,就越是后怕,脸色都白了起来。
徐怀真看着他这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则是轻叹了一声,心里也升起一丝感慨。
“席面就不必了,你攒点银子不容易,我也不缺那口吃的,今儿万幸没事,只当是个教训,你往后更加谨言慎行就是。”
说着,她又放缓了语速,神色平和,却带着几分好意的劝诫意味去说:“在宫里当差,规矩就是天,一丝一毫都懈怠不得,你莫要以为青简世珍平日里清静人少,便可心存侥幸。殊不知这疏忽的次数多了,总会有露馅儿的时候,那时,可没人能救得了你!”
刻下冼月饼听着徐怀真那颇有些语重心长的语气,眼眶都有点红了。
他没想到自己方才那冷嘲热讽的态度,徐怀真竟完全不在意,反而还能好心的安慰劝解自己。
揉了一把眼睛,他又姿态诚挚地躬身施了一礼,“多谢徐侍仪,我记下了!”
见状,徐怀真明白,这个善缘是交下了,便也不再多言其他,只略笑了笑微微颔首后,便转身离开了青简世珍。
……
夜色如墨,缓缓将宫闱浸染成一片深沉的黑。
藏秀宫内一处小巧精致的花园里花木扶疏,草色葳蕤,在夜色下枝叶摇曳,瞧着有几分瘆人。
这里名叫愚园,白日里是采女们偶尔散步的去处,但入夜之后,便少有人迹了。
今晚的月光不算明亮,昏蒙的铺洒而下,勾勒出园中景物朦胧的轮廓,也映照出了徐怀真步履轻缓而来的绰约身影。
她的裙尾拂过沾了夜露的草叶,一步一步走向花园最深处。
这里有两株高树停僮葱翠,遮挡了月光,让这花园一角更显幽暗。
但就是这处黑沉沉的幽暗之地,却有一个纤细的身影等在那里。
她的肩头有着一片露水积攒而成的洇湿痕迹,似乎她已等候了许久。
行至此处的徐怀真,在看到那道身影后,面上并没有什么意外之色,只是脚下微微一顿,随后便又继续缓步上前,在离那人几步远的地方才堪堪停下。
那身影察觉到了来人,并未回头,只轻声开口,嗓音带着一丝少女的清冽,却又异常平静:“你来了。”
徐怀真没有应声,只是凝看着那道背影缓缓转过身来。
月光吝啬地洒下些许清辉,在树影斑驳中,映出一张尚且稚嫩,却已初具风姿的脸庞。
正是观定意。
此时年仅十四岁的观定意,眉宇间已经没有了同龄少女的天真烂漫,反而眼眸中盛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甚至还有一丝疲惫和哀戚。
“徐姐姐,”观定意看着对面而立的徐怀真,率先开了口,语气诚挚,“今日之事,多谢你。”
徐怀真此时也在专注地看着她,眼眸在夜色中格外明亮。
“不必言谢,今日我并非全然为了你。”
闻言观定意却摇了摇头:“无论你是为了什么,终究是帮我平息了风波,我应当谢你。”
说着观定意惨然一笑,又继续道:“毕竟以我的身份,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所以,这份情,我记下了。”
她顿了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目光坦然地看着徐怀真。
“我知道,徐姐姐今夜前来,并非是为了与我叙旧。”
徐怀真喜欢她的直接,便也不再绕圈子,压低了声音,单刀直入:“是,今日我来,是想知道,我师父赵水云,与你母亲观夫人,究竟是何关系?以及她临终前让我师姐送去的那封信,里面究竟写了些什么?”
观定意似乎早已料到她会问这个,脸上并无意外之色。
她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才轻声回答:“赵庭令与家母算是旧识。”
“至于那封信……”
观定意语气欷歔:“家母在看过那封信后,曾与我感慨,深宫之中,亦有真情。”
“赵庭令在信中,是恳请家母,看在故人的情分上,能够帮你运作出宫。若有可能,再对你关照一二,为你寻一门稳妥的亲事,让你后半生能有所依靠……”
听罢观定意之言,徐怀真浑身一震,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心口,一股尖锐的酸楚猛地涌上鼻腔,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万万没想到,那封让她记挂怀疑了一整日的信件,上面所写的竟然是她的未来!
“怎么会……”徐怀真垂着头,喃喃自语的话声在夜风中低不可闻。
师父对她的一腔情意,此刻愈发沉甸甸地压在了她的心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而一旁的观定意看着她瞬间泛红的眼眶和微微颤抖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物伤其类的不忍,“徐姐姐,节哀。”
赵水云之于徐怀真,就如观夫人之于她。
而如今她也体会到了失去母亲的痛苦,所以她完全能够理解徐怀真此刻的悲伤。
一滴清泪顺着眼角落下,砸进愚园的泥土里,徐怀真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又抬起头。
“所以那封信和观大人的案子没有关系?”
闻言观定意微微一怔,随即迅速追问:“徐姐姐你为何会如此询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观定意知道徐怀真会问那封信,毕竟那是赵水云对她的拳拳之心。
但她完全没想到,徐怀真竟然还会有此一问。
这实在让她意外。
摇了摇头,徐怀真说:“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奇怪,师父好端端的为何要给观夫人送去那样一封,好似在交代遗言的信件?”
“又为何在送出去那封信不久后,就中毒而亡……”
“遗言?”观定意蹙眉重复着徐怀真的话,片刻后,突然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晶亮的光芒。
“或许,是赵庭令在送信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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