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池回席的第一件事,便是收走烟波手中的莲盏。
烟波腹诽这厮消息灵通,到处都是他的耳报神,冷冷道:“若不能喝酒,便快些上菜来!”
寒池做了个手势,让她注意眼前。
烟波一一扫过桌上的素菜素果素汤,当终于理解了他的意思,忍不住失声道:“就这些?”
他暗道这狐妖没有一丁点做神仙的品格,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伸手一挥,几颗闪着金光的丹丸便从不远处的大盘落在烟波面前,在她的高足玉碗中滴溜溜的打转。
“这是出自荆山的灵素金丹,无数天材地宝才可炼出一颗,今日你运道好,赶上桂山仙翁开宴,足够填胃口了。”
烟波将玉碗推到一边,没好气道:“丹药又不好吃,你们神仙请客不做肉么?”
好一个不识好歹的野狐狸。
寒池满心的悠然已被烟波败坏干净,语气中透出淡淡的厌倦:“这里是九重天,不吃烟火食。”
柳烟波像被雷又劈了一次,这是她五百年来听过最心寒的话。第一次有了想哭的冲动,不光想哭,还想发狂发疯发癫!
五百年!她已经有五百年没吃过肉了!
寒池生来便是神树之躯,不理解烟波对荤腥的感情,第一次见她露出如此颓萎的神情,还仅仅是为了一口肉,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昨日在屋顶上望着月亮的怅然身影忽然与眼前的她重叠在一起,心中不由得有所触动,思忖片刻,才试探道:“你......想吃荤腥?”
一炷香的功夫后,烟波对着桌上一盘黑色果子发起了呆。
摘来果子的仙鹤太簇一边翘首以盼她的夸奖,一边献宝似的介绍道:
“这是帝休果,仙书上说吃起来有凡间的牛肉味儿哩!”
烟波冷笑,这寒池偏挑这个时候离席,不是故意的便有鬼了!但对上太簇亮晶晶的眼睛,她还是自暴自弃地咬了口果肉。
太簇好奇极了:“怎么样怎么样!”
烟波正色道:“你吃过牛肉吗?”
太簇摇摇头。
果然,她同这群没品味的神仙真是没话好讲。
烟波叹了口气:“这果子与牛肉的关系,还不如你我之间亲近。”
此话太复杂,太簇的脑子理解不了。
烟波恨铁不成钢,将帝休果一把塞回他手里:“吃点好的吧!”
宴席过半,有些不胜酒力的神君纷纷告辞,唯恐多留此处失了仪态。只有个叫夔元的神君鬓发散乱,丝毫不顾神仙派头,手持莲盏摇摇晃晃,酒水洒了一身,嚷着要来给新来的小神女贺礼。
在席上烟波只与寒池说话,众仙也不便上去搭话,见这西海三太子横冲直撞而来,都吃了一惊。
烟波连忙起身,认出这位在席上与寒池说了不少话,看来关系匪浅,也有意从他口中探寻一二。
还未等她开口,这西海三太子已冲着她滔滔不绝起来,可惜已醉的口齿不清,烟波勉强在十句里听懂了三句半,三句半中还净是些烟波长得像他小姑母之类的废话。
他说到兴起之处,甚至手舞足蹈起来,连拍烟波肩头三下。
寒池闪身将烟波挡在身侧,此时夔元已一屁股坐在地上,只顾着傻笑了。
寒池见怪不怪,一拂袖已将夔元席上的物件一扫而空,卷巴卷巴连他带东西一同打包塞进香车里。
好不容易将他塞进去了,那神君不巧又醒了,嚷嚷着扇子没了要找扇子,一堆随侍被夔元招呼的团团转,直到从他自己身上翻出来了才算万事大吉。
太子随侍似乎也早已习惯了这种场面,笑嘻嘻的给寒池行了礼才上了云头,三只拉车的飞鱼挥动着纱幔般的鱼鳍和长尾,扬长而去。
出了这么一场闹剧,烟波再次成为了宴席的焦点,一双双注视她的眼睛中,那双冰冷的目光更加强烈,并且能感觉到,它愈发的近了。
“上神好不容易出关,下次可一定要吃我家的席面。”
烟波闻声找去,只见两位女仙相携而来。两道身影一绿一金,如同传闻中的娥皇女英,一位如新春的柳枝,一位似高峰上的冰雪。
“飞霁仙子。”寒池颔首,对说话的绿衫仙子还礼。
飞霁仙子有双月牙眼,冲寒池笑起来更显得明媚可人。
她身侧的金衣女仙神色清冷,两道峨眉间饰有一块含着莹蓝的白色冰晶花钿,符合所有凡间话本对仙女的描述,叫人难以移开目光,见到寒池,只是平淡的打了招呼,便闭口不发一言。
那道冰冷的视线,就在她两人之中。
烟波整好以暇,束手退到寒池身后。
飞霁本与寒池说话,见烟波动作,连忙拉住她的手将她领了出来,嗔怪道:
“从来都知道仙缘可遇不可求,连我也没有这个福气,束我眼拙,看不出她是哪点博得上神青眼,才肯破例点化呢?”
“王女说笑了。”一旁的金衣女仙冷淡道:“白民国的王女降世即神体,不需点化。”
飞霁干笑两声:“少台上仙莫笑,我实在好奇才问的,难道你不是吗?”
“我?”金衣女仙面无表情,轻飘飘的送出一句话:“我确实同你一样,是为看等闲境的热闹才来的。”
随着她这句话出,满场瞬间鸦雀无声。
这仙女可真直啊......烟波默默感慨。
在场众仙心中皆如少台所想,但碍于涵养面子,谁也不好直说,没想到被她一句话直接戳破了,也不知道这涂山的上仙是否与白民国有仇,偏要让她下不来台。
可这更是驳了寒池的颜面,但看寒池丝毫不恼,一脸置身事外的表情,他们拿不准这位上神心思,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得各自面上客气的撑住嘴角,心中默默装死。
飞霁懊悔不已,怎么当时就想着拉这涂山氏的战神过来壮胆呢?
她身为白民国的王女、未来的白民国主,身份尊贵,不说在国内,在九重天各仙家对她都很和气,没料到少台竟会第一个为难她,一时想不出该说什么。
满场无言,显得泠溪的琴声格外清晰。
“姐姐......”见场面尴尬,少台身旁的小仙娥只好拽住她袖子,拼命使眼色提醒。
少台素来直来直往,方才飞霁一开口,少台便听出她语气不善,察觉自己平白被她拉来当了筏子,莫名其妙和她成了一伙,心中有气。
她最不耐烦九重天这些弯弯绕绕,不愿同她一道掺和,这才开口驳斥。
见身旁小仙娥的眼睛都要瞪抽筋了,心中更感无语,她偏不愿惯着这些人的心眼子,乐得见他们自作自受。
想到此处,她将目光移开,硬不与这小仙娥的眼光对上,只理所应当的站着,仿佛浑然不知自己说了什么。
“‘相看陌路同,论心秋月皎’。原来上仙和我想的一样,只不过,我是为了看仙家宴席的热闹才来的,听上仙这么说,我终于可安心了。”
一女子的声音如云出岫,悠悠的打破了这片安静,轻巧的圆了场去。
众仙循声找去,竟是柳烟波。
“你方才念的......是什么诗?我竟从未听过。”少台有所触动,不禁向烟波多看两眼。
烟波的吐字平稳柔缓,一字一句的娓娓道来:
“这是凡间的一首论述佛理的小诗,我才疏学浅,方才听到上仙与我的心迹相似,一时激动就脱口而出了。
现在细想,不该将这诗用在此处作比,实在是冒犯了佛祖。”
说到最后,她双手合十,螓首低垂,既虔诚又惭愧。
寒池见少台与飞霁二仙皆若有所思,微微一笑:“看来,烟波神女已自行解答了仙子的疑问,无需我再画蛇添足了。”
烟波冷眼瞟他,这时候才发现自己鼻子下面长了个嘴是吧。
少台赞许的点头附和。
飞霁行为失矩,是她自愿出丑,这小神女本可以冷眼旁观,最终还是顾全大局为她圆场解围,心胸宽大,能得她一眼高看。
这是烟波今日在席间主动说的第一句话,引得各仙君纷纷侧目。本以为这狐狸纯纯以色惑人,是个粗野浅薄的草包,没想到开口还懂两分佛理,更通世故。
众仙对柳烟波的期望太低,如今一语,倒衬出些一鸣惊人的味儿了。
烟波感受到身上的眼神变化,暗暗发笑,仅仅吟一句诗,就能得众神仙高看一眼,也是够臊人的。
飞霁见诸神反应,抚掌强笑道:“正巧了,少台上仙亦是涂山氏的九尾白狐一脉,听闻神女出自人间狐族。
人间狐族有胡、黄、白三大姓,分别出自赤狐、白狐二系,不知神女是何姓何系,说不定与少台上仙也有血脉渊源。”
烟波摇头:“我的姓氏不在这三大姓之中,单姓一个“柳”字,既非赤色,也非白色,原身是随处可见的杂色而已。”
“难怪。”飞霁轻松不少,叹道:“同为狐族,无名无姓与上古涂山氏有天壤之别,神女自比为上仙,不失为一种亲近的办法,以后也可借涂山氏的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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