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月色疏朗，清风入户。
杜兰躺了太久，半边身体已然麻木，从床上下来，都感觉是踩在刀尖上。
她见恶鬼眼底青黑，知道是他照顾自己，操劳所致，不禁感激道：“我已无大碍，你若是疲惫，先去休息吧。”
“我不累。”恶鬼笑了笑，“你在此地人生地不熟，我陪你出去走走。”
他没给自己拒绝的空间，杜兰点头道：“也好。”
出了院落，眼前除却半片松林和一池潭水，便是高耸入云的陡峭崖壁，月辉撒下，将云的阴影照得一清二楚。
杜兰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说你在这里呆了太久，好久没见人，你是被困在这里的修士吗？”
恶鬼摇头道：“不是的，我自出生起，就活在这里。”
杜兰被勾起一点好奇：“那你在这待多久啦？”
“二十年，三十年？我记不清了。”他粗略算算，有些心不在焉。
那比她待在清潭县还久啊，杜兰闻言，不由得正视眼前人，她道：“你又说你没有父母亲人，是因病早逝？还是……”
恶鬼勾起一抹笑，道：“你很想知道？”
他侧过身，正对她，月色下的眼神算不上温柔，当然也不算冰冷，而是一种隔着数十层纱，怎么望，都望不到尽头的诡谲。
一点畏缩刚探头，就被她压了回去。
她有些后悔问出这个问题，但道：“如果你愿意说，我很乐意听。”
恶鬼却不满意她的回复，皱眉嘟嚷：“光靠说是没用的，你得去亲历，你懂亲历是什么意思吗？就是，你得是我，你才会懂我的感受。”
这人在说什么疯话呢？
杜兰被他颇为神经质的发言搞糊涂了，但考虑到身处对方的地盘，还是放低姿态为妙。
于是，她虚心求教般的，如实答道：“你的话太高深了，我不懂。”
话音刚落，一双冰冷的手，猝不及防地捧住她的脸。
近距离对视间，杜兰终于看清楚他眼中的东西，随即天旋地转，意识被抽离的前一刻，只听他说：“那就让我来告诉你。”
一瞬间，她抛弃了现在的身份，彻底成了过去的他。
耳边很闹，但不知在闹什么，女人凄厉的惨叫，群众鼎沸的欢呼，被一层凝脂状的东西削弱后，传入杜兰耳中，她无法睁眼，确切的来说，她还被一根脐带拴在母体内，连行动都不便自主。
伴随着女人的咒骂和闸刀的滑落，人群先是寂静了片刻，重又嚷叫起来。
然后过了很久，久到她感知到眼皮外的光稍稍变暗。
天黑了吗？
一阵恐怖的天罚降世，人们起先是唇线紧绷，茫然地望向浓云翻滚的天空，随着一道如柱的雷电劈下，狂风骤雨大作，他们方才面露恐慌，匆匆化作鸟兽散。
雨势又大又冷，大到能将行刑台上的血迹冲散，冷得人手脚发痛，心情沉闷，但是杜兰却觉得，有一道灼灼滚烫的眸光落在她身上，让她不至于被冻死。
那是爱吗？应该是恨吧？女人死不瞑目的恨，穿过雨水，投在她身上。
女人尸体被抛在乱葬岗，身首异处。
那层包裹她的躯壳，早已冷却，像一床湿漉漉的棉被子将她裹紧。
若她是正常婴儿，早该随母西去的，但她明显不是。
她等待着生，等待着死，躯壳在等待过程中，发出阵阵腐臭。
一位仙人云游此地，将她从人体囚笼处解救而出。
仙人的脸被一层光晕罩住，让人难辨容颜，不过他的怀抱，是真的……真的很温暖，让人无比眷念。
他收留她，喂养了她，教会她人的语言，矫正她的非人特性，相比那个死去的女人，这个人显然更像她的父母。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不是么？
他将她当做一个普通的人类饲养，一个小玩意儿，并不把仙术传授给她，说是她并无灵根，且修仙路太苦。
什么苦不苦的，她从没有去试过，怎么知道？
她只看到大家腾云驾雾，呼风唤雨，乘坐宝马香车，威风凛凛，她也很想被掷鲜花满头，于是她悄悄地学了起来，其实那些修士的一举一动，施展法术的动作，默念咒语的嘴型，挥剑掷枪的身法，她只消看一遍就会了。
根本就没有他口中说的那么难嘛！义父在骗她。
她特意寻了一个时机，想要证明自己。
恰逢一只灵力暴动的章怪从秘境裂缝爬出，趁着义父不在，独占山头肆意妄为，残杀修士无数。
她左手凝聚浩然灵力，往那怪物命门击去，可那章怪阴险狡诈，只吐出一个巨大的水泡，将自身罩住，灵力便被瞬间反弹，这使得周遭本就重伤之人，受此波及，再无生还可能。
最终，她虽将章怪收服，却也酿下大错。
“我从未应允你习得法术，就是因为你无法自控，又不守章法。”义父紧绷着脸，思绪回溯到捡到她那日，“或许我将你带至身边，从一开始便是个错误，为示惩戒，我会将你关在深潭当中，永生永世，你可有怨？”
她猛地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复述：“永生永世？”
还未回神，又听到一锤定音：“你若是想活着，便只能如此了。”
多么狠心的话，这让她不禁怀疑，此前的温情都是假象。
可当她抬头，望见对方眼眸中挣扎的痕迹，她选择相信义父是为她好。
毕竟这世上，她举目无亲，所能亲信与倚仗的也只有义父了。
起先，她待在深潭当中，除了蚊虫毒物多些，与从前并无区别，只是见义父的次数渐少。
百无聊赖中，她重拾法术玩了起来，对，是玩。
她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那些修士口中所说，难如登天的剑法，十年也未能参透，她却只需要一阅，便像刻在脑中，挥之不去。
她拾起一捆柳条，按照记忆中的剑式挥出，只听砰的一声，山石顷刻爆裂，期间一块碎石飞至空中，将一只过往流莺击落。
这一幕，又恰巧让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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