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日傍晚,柳梢之上升起一弯淡淡新月,晚风和爽,将军府外的艳色花树下,站着一个身穿碧落色软缎长裙的姝丽少女,发带在风中猎猎而飞,宛若海棠映月,清雅淡然,令人见之忘俗。
她手执一把水墨油纸伞,拾阶而上,向出来迎接的府中下人温和道:“昨日雨急,借了将军的伞,今日特来府上送还。”
小厮瞅了一眼她手中之伞,的确是将军的没有错,遂道:“姑娘,你来的不是时候,将军今夜不在府中,姑娘要不改日再来?”
不在府中,沈瑶卿心中思量,这就是她入府的大好时机。
沈瑶卿一笑:“无事,我今夜除去还伞一事,我还奉了将军的命,要为夫人看眼疾的。”
沈瑶卿怕他不信,将自己的医箱指与他看。
小厮犹豫不定,起先怀疑她身份,但又见她有自家主人家的伞,想必二人即使算不上关系匪浅,也应称得上好友,否则凭主人家的性子怎会将自己最经常用的伞借予他人?
若是贵客,可千万不能怠慢。
“姑娘,请随我来。”他急忙摊手引路。
沈瑶卿点头致谢。
皓月当空,将将军府照得清亮。
佳木葱茏,奇花灼灼,清流自花木深处曲折泻下,回环萦迂,汇入荷塘,风送荷香,暖意熏人。
雕栏玉砌,白石成阶,小厮带着沈瑶卿穿过回廊,走过穿堂,再向南边进数步,豁然轩敞,雕花木门前有藤萝倒垂,浸于月华。
小厮指了指前方,拱手道:“此处就是夫人的居所,姑娘且在外候着,容小的先进去通报一声。”
沈瑶卿应了一声“好”。
等候期间,她寻了一处地方坐下,并欣赏府中风景,将军府倒是比沈府更加别致有意趣。
约莫过了半晌,小厮快步从屋内走了出来:“姑娘,夫人邀您进去。”
沈瑶卿起身,收拾医箱背于肩头,迈入房中。
屋内黑灯瞎火的,沈瑶卿初来乍到,不知房屋布局,遂小心摸索。
卢淮景的母亲姓何,名临霜,曾与前卢大将军卢怀信征战沙场,也是个令人钦佩的巾帼英雄,可惜,自卢大将军战死后,她双眼因为日夜流泪失明,再不能披甲抗战。
不知何夫人是何秉性,亦不知此次能否瞒天过海。
“抱歉,因我双目不能视物,点了灯亦是无用,遂入了夜也不让下人在我屋子里点灯了,省得麻烦他们。”安静的屋内传来妇人的声音,很是亲切。
说完,何夫人取了火折子一吹,倏然,屋内被一抹昏黄晕染,她利索走到案几旁,手在桌面摸索着油灯,但未摸到。
沈瑶卿接过她手中火折子,将桌上铜灯点燃,屋内渐渐明亮。
借着灯火,何夫人的面庞轮廓也逐渐明晰,她鬓边添了几缕银丝,眼角晕开浅淡纹路,却给人经历世事磨砺后温润与沉静。
岁月不败美人,何夫人即使失明了,亦有风采和气质。
自不能视物后,便练出了好耳力,通过听音辨位,她面朝沈瑶卿对她一笑:“可是淮景请来的大夫?”
不知为何,面对何夫人,沈瑶卿心里倒有些发虚,毕竟此次前来,她心思并不纯良。
即使她不能看见,但该有的礼数不能失,沈瑶卿向她作揖问好:“是。”
声音柔婉,是个姑娘。
何夫人嘴角微微扬起,笑了笑:“大夫如何称呼?”
沈瑶卿道:“我姓沈,名瑶卿,夫人唤我沈瑶卿便好。”
何夫人点头,摸索着身侧的木椅想要坐下,沈瑶卿本想上前搀扶,但何夫人已先她一步寻了木椅坐下了。
何夫人温和解释道:“日日都在这府中摸索,对这儿最熟悉不过,家具摆放什么的,都在记在我心里。”
沈瑶卿将医箱放在案上,并将带来的银针、药物等一一在桌面上铺开,随后,何夫人伸出手腕,沈瑶卿给她把脉。
“沈大夫费心了,其实,我这眼疾应是治不好了,可惜淮景这孩子不听,前前后后还是为我找了不少大夫,跟他爹一样,执拗。”
何夫人说时,脸上浮起温暖笑意。
沈瑶卿将指尖轻按于对方腕间寸关尺处,细细感知脉搏沉浮与节律,听了她的话,说道:“将军也是一片孝心。”
说完,沈瑶卿取了一面小镜,以指腹轻抬患者眼睑,白睛泛红似蒙尘。
何夫人知道自己的眼疾无药可医,也不想让大夫为难或觉心有压力,遂宽慰道:“沈大夫不用有压力,我的眼疾我知道情况,淮景亦知道,治不好也是正常,等会我吩咐管家带沈大夫去账房里取些诊金,走个过场便好了。”
何夫人多年来已适应了与黑暗共处,早已恰然,这世界的大好河山她都走过,绚丽风景她也看过,所爱之人的面貌也已牢牢刻在心底,即使不能重见光明,亦此生无憾了。
何必再折腾大夫。
她继续道:“沈大夫也无需担心淮景,他人看着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实际上这孩子最是温柔细心,你是个姑娘家,他更不敢对你如何了。”
不过淮景以前寻的都是年岁已高的名医,突然来了个小姑娘这倒也是令何夫人大吃一惊:“沈大夫今年芳龄几许?”
沈瑶卿一边专注望诊,一边答:“十七。”
这么年轻,便能独当一面,替人望诊医治,她温和开口:“想必姑娘应是极有医术天赋之人。”
“夫人谬赞了。”
何夫人紧接着道:“听姑娘的口音,应不是京城人氏,至少,已长时间没在京城住过。”
沈瑶卿一面解释,一面思忖药方:“实不相瞒,京城是我的故乡,只是从小我就背井离乡,去远地亲戚家住了十多年,今年才回京。”
沈瑶卿顿了顿,随后问道:“夫人这可有笔墨纸砚?”
何夫人点头应了声“有的”,继而道:“在你右侧自上往下数第二个柜子里,我许久没写字了,平日里也用不着这些,就都收起来了。”
沈瑶卿按照她所说的位置去拿,文房用具皆为佳品,墨更是上好的徽墨,而且崭新非常,沈瑶卿将桌上的冷茶泼入砚台,研磨铺纸,沾墨书写。
“我为夫人开个方子,明日我亲自为夫人取药研磨。”沈瑶卿一边说,一边在纸上流畅书写药方,桑叶、决明子、野菊花……
何夫人不好意思道:“何须沈大夫亲自操劳,大夫将药房留下,我让府中下人按照药房所写照办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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