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逾明的书房里很是清雅,案上的错金铜博山炉燃着苏合香,琉璃盘中盛着新鲜的荔枝以及新切的西瓜。
他专心致志地摆弄花草,花瓣柔弱易碎,他动作极其轻柔小心。
风声潇潇,门外石阶一地落英,一人踏过白石台阶,走入堂中,清亮浮光掠过他的脸庞,将他的五官衬得俊朗夺目。
卢淮景的目光顿在陆逾明手中的花上,花色金黄,七瓣环绕其中,若莲而小,烂漫灿然,是北境独有的金莲花。
“为她专门去北境摘的?”
花极脆弱,将金莲完好无损地从遥遥万里运回,途中不知要损耗多少心血。
陆逾明不看他,只是看着手中的花:“她想家,或许看到这些花她会好受些。”
卢淮景道:“山水迢迢,你竟肯为她花如此心思。”
“我乐意。”
卢淮景垂下眼帘:“作为朋友,陆逾明,我想劝你,及时止损,切勿放纵沉沦一时的贪欢,你知道,她早晚有一天是要……”
“我知道。”陆逾明打断他的话,取了竹瓢舀水浇花,他目光一暗,心中涌起一阵酸涩,“你无需提醒我。”
他知道卢淮景未能说出口的话,她早晚是要被赐婚皇子,做王妃的。
风溜进房间,花枝轻轻摇曳,天边的日头还未及这花绚烂。
陆逾明拢了袖口,将竹瓢放回水缸,道:“对了,还没问你的事,你仿佛对那位沈姑娘很是关心?”
卢淮景眉梢微动,收回目光,笑了笑,道:“我做了什么,给你造成了这样的误会?”
陆逾明嘴角轻扬,似笑非笑:“以前的卢淮景可傲气得很,可从不主动与人亲近,京城痴恋你的女眷数都数不过来,可从未见过你对哪家姑娘这般主动。”
他眸色一沉,唇角微抿,似笑非笑:“是吗?”
“不过是偶然遇见几次,是敌是友,尚不能分清。”阳光在他的眸中闪烁,仿若静水微澜,“但我若没猜错她的立场,她在沈府,就是一颗于我有用的棋子。”
“只是棋子?”陆逾明反问,他的所作所为可不像对棋子的态度。
卢淮景微一思索,点头道:“是。”
陆逾明指节轻轻在案上一扣:“不过有情总比无情好,我倒希望有一天,你能懂我。”
卢淮景调侃:“如你一般为情所困?”
陆逾明默然不语。
“陆逾明。”他笑,轻捶对方的肩膀,“我可不希望同你一样,我独自一人,来去自如,无牵无挂,岂不逍遥?”
倏然,他眸光微沉,泛着薄薄的寒:“更何况,大仇未报,我还是与旁人少些瓜葛为好。”
……
翌日清晨,沈瑶卿推开窗,和暖暑风扑面,陶醉熏人。
湛蓝天际处,飞来一只白鸽,白鸽盘旋几圈,驻足在雕花窗栏上,沈瑶卿注意到白鸽足环处有一卷素笺,遂取了下来,随后,白鸽振翅而飞,化为天边一处细影。
沈瑶卿展开信笺,上下阅览,信上,丁砚之约她一见。
上回交易已了,丁砚之为何会主动寻她?
沈瑶卿心中莫名生起不祥的预感,她挽起袖子,借了烛火将信笺烧尽,灯芯发出“劈里啪啦”的轻响,结成细细花穗,倏然一亮,又随风熄灭。
她打开门,正要提步出去,却见冬荷在她门外候着她。
还未来得及反应,冬荷快步跑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倒在沈瑶卿跟前,眼角含泪。
“你这是做什么?”沈瑶卿茫然,正要去扶。
冬荷避开了她的手,执拗跪着,给沈瑶卿磕了个头。昨日傍晚,她见到那枚玉佩,倍感眼熟,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自己曾经在哪见过,到底为何会产生熟悉之感?
昨夜回去,她辗转反侧,脑中全是那块玉佩,思绪缠绕,打了结一般,扰得她一夜难眠。
今早,天还未亮时,她思绪迷迷蒙蒙,恍然忆起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她想起了那块玉佩的来处!她儿时曾见过的!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虽非灾荒之年,但冬荷出自贫寒人家,家中有个兄长,父母以卖炭为生,数九寒天,父母揭开空荡荡的米缸,家中余粮所剩无几,家中供不起四口人吃饭了。
父母商量了一夜,只得舍一人,保全家,冬荷便成了家中弃子。母亲将她带到一座陌生山岭,希望有路过的和尚或富贵人家看到这可怜的孩子,能蒙发一点慈悲之心,将她领养回家。
“乖,山上风雪大,路滑,母亲独自上山,你在山脚下乖乖等母亲回来可好?”冬荷母亲叮嘱她。
“母亲。”冬荷抓起地上的积雪,搓起一个雪球,乐呵呵地向母亲的方向一抛,雪球落在地上散成雪粒子,“我哪儿也不去,阿娘小心些,我会在这里等阿娘回来。”
彼时的她,还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笑呵呵地向母亲道别。
冬荷母亲心中始终不舍,孩儿毕竟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抹着泪,折回走到冬荷跟前,蹲下身来,抚着她瘦瘦的脸蛋,含泪道:“乖,母亲走了。”
冬荷举起小手替母亲拭去了眼角泪珠,她不知母亲为何要哭:“母亲快去快回,天黑了就不好了。”
“会的,会回来的。”她在骗冬荷,又何尝不是在自欺欺人。
说完,她狠下心来,将冬荷的手从自己脸上推开,竟头也不回地走了。
朔风卷雪,漫野皆白。
冬荷母亲的身影早已湮没于茫茫雪幕中,雪地上深深浅浅的脚印,转眼间被抹得干干净净。
雪一片一片落下,落在人的肩头也未化,她一个人瑟缩在雪地里,手脚被冻得通红麻木,眼神凝视着母亲离开的方向,日已落,月已升,远处是迷蒙的白,可她等的人终究没有回来。
风呼啸过山脚,一遍,又一遍。
往复、苍凉,但没有回音。
她躺在雪地里,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散去,意识渐渐低迷,天穹下,散落温暖的白光,可她瑟缩着身子,身子明明那样冷,怎会感受到暖意?
大概是要死了吧,她想。
原来母亲真要抛弃她,那夜,她听到了父母的谈话,她佯装不知,随母亲来到这陌生山岭,眼睁睁看她将自己抛弃。
母亲会回来吗?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他们要自己死,那便死了罢。
她躺在雪地里,连啜泣的力气也没有。
就这样死了吧,也挺好。
濒临绝境之时,柳知夏救下了心死的她,记忆被时间尘封,冬荷已记不清细节了,可此刻她仿佛还能记起柳知夏抱起她时,她身上的温度是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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