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芳,桃枝含笑。
簌簌花叶飘落枝头,在殿前铺了细细一层薄毯。风一吹,又掀起漫天馨香的花雨。
这殿宇通体白玉所筑,廊下立十九根柱,柱下础石形态各异,有如意、莲瓣、云凤、鼓蹬等等。
殿下设二百八十八级长阶,直通殿前飞云台。长阶两侧各栽一株桃花树,每每至三月便抱枝头满树花。这树生得太高了,甚至有要盖住那殿宇上的匾额的趋势。
及至花期,得爬过半数长阶,方能瞧清上书的三个大字:
——含清殿。
长无令抵着额缓缓睁眼,懒懒打了个哈欠后,长指一伸,挑起面前从堆积的卷宗上骨碌碌滚落在地的一幅卷轴,又拢指一勾,将卷轴送至眼前铺陈开来。
卷轴上布了灵符,一到长无令面前,便自动浮现出一行行密密匝匝的小字。
这是行止山独有的灵轴,只长老及以上的几位大能方才手持一幅。灵轴上记录了门内弟子信息,以及些许要处理的要事。非要急事要事,灵轴不会擅动。
长无令打眼扫过第一行,不及看完全部内容,便瞬间觉得额角突突地跳起来,止不住地头疼。
“师兄。”
恰在这时,一道清冽女声自殿外传来。那声音带着七分的雪色,如数九寒天抛撒下的一捧水,未及落地,便已凝结成冰。
风声倏忽止了,漫天飞舞的桃花瓣倏然静止不动,纱帘维持着被荡起的角度停滞半空,连同香味在内,所有东西都在刹那间被冻结原地。殿外喧嚣骤然匿迹。
长无令眼角微抬,眸中瞬间起了笑意。这般古怪的场景中,他竟还笑得出来。又片刻,长无令才启唇轻声喊道:“阿小。”
他这一声呼唤如同投石入水,下一刻,从殿正中划起一圈圈的涟漪,水纹一样往外荡开,殿内外静止的空间顷刻泛起波澜。身周如置迷梦中,荒诞诡谲无稽。
不仅如此,内室温度急降,自异变源头兜头刮来一阵裹挟着严寒凛冽的劲风。
长无令振袖负手,震开一道纯白的灵力与那阵寒风相撞。
灵力交锋,眼前骤然炸开耀眼的白光,长无令微闭眼,光芒散去后,眼前清明。
大殿中不知何时多出个人来。
这是位相当“凛冽”的女子。
裙摆若层层叠叠翻涌的浪铺开在结霜的白玉上,三重法纹的灵光于外罩的轻纱薄衫中若隐若现。
她低垂着眸,一张脸沉在寡淡的面色中,眉也冰冰,眼也薄情,是个叫人见了第一眼便要两股战战的,绝不好相与的人。
偏偏她掌心仍托着团似雪非雪的东西,正是这团雪人模样的绒球,掀起了方才势不可挡的罡风。
“阿小,越发顽劣了。”长无令放下灵轴,迎上前去。
被他称作阿小的女子略一点头,动作轻得几可忽视。
随着她一步踏出,虚空顿时被打破。
没了灵力控制,无数花瓣于她身后散落倾坠,如悬崖瀑布一瞬而下的浪涛,又织成瑰丽的帘幕。
“师兄。”她又唤了一声,像初春融化的雪水,“出了什么事?”
长无令露出个苦不堪言的笑容,道:“一队弟子在烬鸣山历练时被劫走,对方要求我们派一位长老前去领回弟子,否则拒不放人。”
他伸手又捞回那卷灵轴,递给那女子查看。在即将触到那团绒球时,那人不动声色地将手一翻,将东西收进了袖中。
灵轴悬在她身前,这小东西很是会识颜色,那行方才还密密匝匝事无巨细的小字,一到她面前,便立刻精简成了一句话:“禁鸣山弟子受困,需长老一名。”
女子一眼掠过,毫不怜惜地挥手拍开灵轴,平静道:“师兄,我去罢。”
禁鸣山地处东南,山上草木葳蕤,鸟兽飞羽随处可见。此山因着灵气充沛,数年来一直是各仙门弟子历练的好去处。
方圆带师弟们上山时还心想,自己是流光期,已经小有成就,只是带师弟师妹们出门历练而已,怎么也不至于倒霉到遇见什么对付不了的灵兽,或者重明期之类的大修士吧?
然而他不仅倒霉,还倒了大霉。
此刻,石室另一端饮酒欢宴,笑声不断,而他与一众弟子却被关押在狭小的牢笼中。
方圆一脸苦相地扒着牢门,有气无力地将脸卡在缝隙间,眼巴巴地盯着已经开始大快朵颐起来的牢外众人,不争气地咽了口口水。
门外立刻有人注意到他,还故意撕了一只烤得酥香金黄的鸡腿拿到牢门前。
那应当是只狼妖。
之所以说是应当,是因为他全身上下只有一半是皮毛,另一半则是形容恐怖的深色疤痕,活似曾让人自上而下劈成过两半。
狼妖带着鸡腿在方圆跟前转了两个圈,靠在方圆边上,咬了一口边吃边哈哈炫耀道:“你馋了吗?你们正道修士不是讲求禁欲吗,怎么还对我们这歪门邪道的东西起了心思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方圆一把揪住了他尚且完好的兽耳,扒开他的耳朵冲他大声喊:“你们等着吧!我们长老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狼妖听力何其敏锐,当即便被他这一声大吼险些震聋了耳朵。
方圆扯着他耳朵吱哇乱叫,狼妖奋力掰方圆的手,两人就在牢门前较上了劲。
众妖魔见状纷纷围上来旁观,有给狼妖助威的,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给方圆喝彩。石室内顿时一片混乱。
在群魔狂欢背后,隐没在黑暗中未曾开口的幕后之人闻言哂笑,声线喑哑沉闷,语调却上扬着,有些轻佻地问:“你觉得谁会来呢?”
“你们的掌门大人镇守行止山,其他人四散各处,谁能来?”狼妖终于从方圆手中夺回耳朵,他心有余悸地揉着耳朵,同时不甘示弱地喊回去,“而且就算来了,也得看我们尊上给不给面子!”
被称为尊上的人很享受这一说法,顺着说:“还是叫你们家说得上话的大人来跟我谈吧。”
话音方落,众人便都觉得不对。方才还算是阴凉舒适避暑地的石室,眨眼间已入了需烤火炉的数九寒天。
众人一愣,旋即纷纷扔下食物,动作熟练地躲进了自家尊上的背后。
来人一剑劈开了设在洞口的禁制,震得山石动荡。她踏过满地碎石,背对明媚天光。霜色淌在她的剑身上,隐隐流动着白芒。
“谢君泽,我说得上话么?”
谢君泽是魔尊的大名。
狼妖扒在谢君泽的腿边,震惊地瞪大了双眼,连口中嚼着的鸡腿都不香了。
狼妖跟在谢君泽身边好些年,已经算得上谢君泽身边最大胆、最口出狂言的妖,却仍旧比不上今天面前这女人的一句“谢君泽”。
许多年过去,已不会再有人敢直称魔尊姓名,连狼妖都快忘记他原本叫什么。
怎么会有人敢直呼尊上的大名啊?!
谢君泽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瞬。众人看不见的阴暗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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