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话其实令何湛程很不安,但他不准备再问戚时到底怎么了。
按照戚时独断专行的强势做派,除非人家自己说,否则他问了也是白问。
何湛程一整夜没睡,瞪着天花板思考了大半宿,凌晨三点,找他大哥要到了戚铭的联系方式,准备有空去燕京上门拜访一下那位近年来深居简出的影帝。
虽然他也不懂自己为啥要为一个差点强|暴了他的狗畜生做到这种程度,但他就是这种想干什么就立刻干什么的高效率执行派。
而某位自称严重失眠的人,一整夜趴在他怀里睡得像头猪,大半夜还打鼾,一边埋头拱着他胸口,一边含糊呓语,净是些的“程儿,舒服么”、“腰抬起来”、“好香,给二哥闻闻”、“不是想健身么,以后二哥每天都这样帮你练屁|股怎么样”……无穷无尽的荤话。
何湛程听得满脸通红,深夜体温直线飙升三十九度八,想去浴室冲凉水澡,又怕把好容易睡着的人给弄醒。
一个惯纵风月的老流氓,因为一个听起来很虚无缥缈的“情”字,硬是忍了六个多小时,何湛程觉得该吃药的人是自己才对。
早上戚时迷迷糊糊地醒来,癞皮狗似的赖在他怀里,对他道了句“早安”,何湛程腹下憋着火儿,没吭声理他,戚时不满地又爬上来亲他嘴角,刻意压低的烟嗓勾引他,问他睡得好吗,何湛程一脚把人蹬开,扔下句“我尿急”,急匆匆跑去冲凉水澡。
“一起洗!”戚时见缝插针就要挤进浴室。
“今天不行!”何湛程砰一声大力关上了门。
“今天不行,哪天行?”
“明天晚上。”
何湛程早已下定决心,明天晚上戚时上飞机前,不管什么手段,他非得缠着人留下不可!
门外,戚时瞬时明白过来,强忍住笑声,冲人回了句“好!”
别说后天晚上,只要能把人睡到手,他一整年都有时间陪兔崽子玩儿。
何棣坤的管家是个身材削瘦、半白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的英国人,叫安德森。
安德森深白皮肤,淡蓝眼珠,永远整洁的黑色西装与锃亮皮鞋,笑容得体,彬彬有礼。
戚时和何湛程洗漱好后,结伴下楼吃早餐,安德森告诉他们,何棣坤这两天都在外地忙,要等明天傍晚才回来,两位如有什么需要,尽管找他。
戚时没听太懂安德森这一口流利的、奇快无比的英国腔,默不作声掏手机打开翻译软件,刚按了语音输入,何湛程就端着盘子坐到他旁边,逐一字句帮他解释。
“就是说,这两天,咱俩就是这栋别墅主人的意思。”
何湛程将餐盘里的煎三文鱼切好,推过去换过戚时那份,笑脸问着:“你昨天下午不是说最近墨西哥菜吃腻了吗,我晚上让他们做中餐怎么样?炒几个菜,炖个红烧排骨汤鱼汤什么的,嗯,再腌个卤味吧,我记得你喜欢吃咸鲜口的。”
戚时诧异望他:“你怎么知道?”
何湛程一扬眉:“我怎么不能知道?”
戚时笑起来了,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简直对他爱得不行。
“从哪儿打听我这么多事儿?裴玉说的?”
“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开不开心。”
何湛程一笑,扭过头,对安德森安排下晚上的菜单,又交代了句,他们今天要出门,晚上回来可能要稍晚些,让厨师把控好时间。
身旁人发音很清晰,戚时能听懂大半,皱眉问:“出门?你又想去哪儿鬼混?”
何湛程轻哼一声:“不鬼混,和你约会,不行么?”
戚时点头:“这个行。”
何湛程端杯子喝了口咖啡,提议道:“昨晚上我睡不着,闲着没事儿买了两张机票,待会儿吃完饭咱们去瓜纳华托玩儿吧,你好容易来一趟,我给你当导游啊。”
戚时清清嗓,试探问:“咱们两个,还是?”
何湛程没好气地凑过去,也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一字一顿地强调:“两、张、机、票,咱、们、两、个。”
戚时挠了下头,笑说,在他的概念里,“两张”等于“两张及两张以上”。
何湛程翻了个大白眼,问戚时学生时代数学考多少分,戚时仔细回忆了下,说,他没努力学习之前,数学均分二十五。
“那努力学习之后呢?”
“一百三。”
何湛程咂舌,寻思着戚时当初为了他哥真有够拼的,正打算羡慕嫉妒恨一下呢,突然想起戚时之前似乎也为了他学过物理和书法呢。
虽然物理门槛较高,令戚大总裁铩羽而归,但书法能看出是认真练了,而且效果显著。
本来一副难登大雅之堂的狗爬丑字,在不到短短两周时间,就变成了满纸龙飞凤舞的豪迈大字,何湛程每每一想起,都要佩服一下戚时在学习方面惊人的爆发力。
综合戚时那些前任,何湛程不难猜出,戚时对一个人的好感度大概率取决于对方的聪明程度;同样的,戚时对自身的好感度,也取决于戚时本人是否能顺利获取自己拥有的某种能力。
如果进展顺利,就凭戚时张狂外露的性子,肯定会大肆自恋臭屁一番;
反之——
何湛程心想,像戚时这么敏感又执拗的幼稚鬼,恐怕也会在不堪负重时感到压抑与痛苦。
不禁担忧,十七岁的戚时是经历过多少次这样反复的极端情绪,才终于踏入了燕京体育大学的大门?一个提起念书就眉头紧锁的差生,那几年又是怎样压抑着狂放性子,老实本分地在大学里追名逐利,最终成为优秀硕士毕业生的?
用完早餐,二人上楼换衣服准备出门,何湛程蓦地想到这一层,踏在楼阶上的脚步一顿,忽地回头问:“你做娱媒行业是半路出家吧?这是你喜欢做的事么?”
戚时一愣,仰脸望着楼阶上的人,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完全没想到何湛程会突然问他这种问题。
从来没人问过他这个问题。
他的露水情缘们不会关心,他整日为前途奔波的下属们不会在意,他的故旧同学、那些跟他好到可以穿一条裤子的哥们儿,也因为与他身份有别,毕业后纷纷主动与他保持距离,和他渐行渐远。
这个位置是他哥想发设法给他留出来的,位高权重,可以说是现成的印钞机,他哥也不认为他有拒绝的理由。
他从小就没什么大志向,除了吃喝玩乐就是摆烂睡觉晒太阳,而他哥是一个完全的事业狂魔,人近中年,急需一个心腹之人充当左膀右臂,所以,尽管这个圈子里纷纷扰扰,他出于对他哥的义务与责任,想也不想就一头扎进来了。
幸而只要他愿意,大部分事他都能做好。接手擎荣集团后,他事业上还算顺风顺水,即便经常在夜里烦躁到失眠,每每在外应酬,习惯性装出一副老行家的样子,这令他感到自己一颗年轻蓬勃的心渐趋衰败腐烂。
少年时代喜欢听的音乐不知何时变得寡淡乏味,过去那些令他激动昂扬的摇滚曲调,如今面无表情着听完也不会有所触动;和相中的女人们去高档餐厅吃饭也不再热衷于认真打扮,秘书给他什么,他就穿什么;出门旅行永远是万年不变的冲锋衣配运动裤,早上起床胡子都懒得刮,他喜欢去海边,他的心情和苍茫海水一样沉沉浮浮。
无数次想要逃离,可世界之大,他不知自己该逃往哪里。
他的确没有其他人生目标可以奋进,他便也认为自己理所应当待在这个位置上。
可何湛程却问他喜不喜欢。
他喜欢么?
当然不。
“这世上大部分人不是仅凭一句‘我喜欢或者不喜欢’活着的,我也不例外。”戚时回答。
这大概是目前为止,何湛程听到过戚时说过的最有哲学意味的话。
他了然,明白戚时这种容易被亲情羁绊住的人,委曲求全都是为了报答他哥。
可,之前又是谁在饭桌上大声赞扬亲情是高尚的、伟大的、无私奉献的来着?
“行,我知道了。”
何湛程返回去,低头牵过戚时的手,说:“不过在我这里,你可以成为少部分的例外。”
“什么意思?”
“嗯……”何湛程也有点烦躁起来,抓着头发思量着,说:“我也得再想想呢,所以明天再告诉你。”
“好。”戚时笑起来,揽臂搂住他的腰,在何湛程额头落下一吻。
不管这位没谱的小少爷想什么办法,起码他在此刻感到非常的幸福。
戚时觉得他就像一只陷入泥沼多年的大象,何湛程则是一只不经意间路过他的兔崽子,他们只是短暂的相处数月,兔崽子看上了他,就要试图将他从泥沼中救出来,可他明知兔崽子是个三分钟热度的人,早晚有一天会对他心生厌弃,并再次将他推入泥沼之中,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对这个兔崽子动心。
一而再,再而三,明知是梦,不愿醒来。
大概当下这一切就是梦,何湛程才会想要带他去一个充满糖果色的、五彩斑斓的梦幻童话小镇去旅行。
瓜纳华托州位于墨西哥高原的南部,从坎昆转机到莱昂机场,再坐车进入市区,预计费时五个小时。
何湛程从何棣坤车库开了辆改装过引擎和大涡轮的超跑,载着戚时一路高速狂飙去机场,同时让安德森安排在瓜纳华托的接待人提前去目的地等待接机。
高效率无缝衔接的旅途,仅耗费三个半小时,戚时在呼啸的疾风中只顾得上紧紧捂他用来遮寸头的棒球帽,都没怎么和何湛程聊天,更无暇欣赏沿途风景。
接待人是来自中国某个旅行社驻墨西哥分部的华人,开着低调奢华的奔驰商务车,将他们送到市区后就离开了,半句多余闲话都没有,一点都不像是做旅行社的人。
戚时知道肯定是安德森提前吩咐过了,就跟何湛程说,今天这行程紧得跟出差似的,知道的是来旅游逛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完成任务呢。
而且,他在尤卡坦半岛的奇琴伊察金字塔都没看,大老远跑来看亮瞎人眼的彩色屋子,听起来有点舍近求远了。
何湛程斜他一眼:“你喜欢看我,还是喜欢看金字塔?”
戚时牵住他手,笑:“当然是你。”
何湛程得意地抬起下巴。
戚时低笑着,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
“苦的。”戚时低下头来,将鼻尖与他相抵。
“早上喝咖啡了,”何湛程摸摸嘴边,说,“很苦么?那我以后不喝了。”
“咖啡是苦的,”戚时笑望着他,“但我记得喝咖啡的舌头好像是甜的。”
何湛程眼尾折出笑弧,对着戚时吐了下舌头,大胆勾引:“是这个么?”
戚时嗓音喑哑,低低应了声“是”,凑近想和他接吻,何湛程使坏又把舌头收回去。
戚时不痛快地瞪他一眼。
何湛程一阵嬉皮笑脸,手上使劲儿,拽着戚时就往前走:“走,先玩儿去,回家再亲!”
戚时欲求不满,兀自愤愤:“那是你二哥的家,不是我们的家。”
何湛程诧异回头:“‘我们’的家?”
戚时立刻道:“口误!”
何湛程“切”了一声。
这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小城,庄严如华雷斯剧院新古典主义立柱上盘踞着的镀金狮鹫,淳朴如路边贩卖彩陶骷髅的老妪与吹奏小号的街头艺人;这是一座承载着厚重殖民史的城市,17世纪欧洲巴洛克末潮的风暴疯狂席卷过凝聚着土著原住民无数血汗与泪水的银矿山,墨西哥原住民抵御之际释放出的狂野凶悍与之相激荡融合,渐趋形成别具一格的瓜纳华托风情文化。
二人穿梭在迷宫般的城市街道,正午阳光穿透赭石色的屋顶,明媚春光流泻过堆簇着锦簇繁花的、橘红、粉白或湖蓝色的彩墙,在狭窄静谧的街道投下几何形建筑的阴影。
何湛程带了相机,装在戚时背包里,一路走走逛逛,等着下午两三点最佳拍摄时间,拉着戚时一块儿坐缆车俯瞰全城,拍下了明黄色外墙与血红色屋顶的圣母大教堂,还有铺满山坡的糖果色屋群落。
以及,两张戚时的游客照。
出门前,俩人衣服都是在何湛程橱柜里选的,瓜纳华托今日气温23℃,二人都是T恤加薄衬衫配长裤,轻便又舒适。
何湛程穿深红宽松T恤和卡其色伞|兵裤,浅色牛仔外套,一头潮流锡纸烫,脚底下穿着和戚时同款的白球鞋,三分痞气不着调,七分青春男大的朝气蓬勃。
戚时身上是件刺绣黑T恤,胸腹间,一头精神抖擞的美洲豹在荒原中行走。
二十七岁的男人,五官凌厉,青皮寸头,身体健壮,戴一顶藏青色棒球帽,下身是和何湛程外套相搭配的牛仔裤,右肩挎着个旅行包,举止间谨慎持重,走哪儿都要将身旁人给遮住,生怕何湛程突然看上哪个路人帅哥就跟人跑走了。
何湛程发现,如果他不跟戚醋缸牵着手走,戚醋缸就会表现得很神经质。
何湛程让戚时站在一条绚彩斑斓的窄街中央拍了一张,俩人登上皮皮拉山瞭望台后,他又让戚时背靠整座瓜纳华托小镇拍了一张。
戚时拍照的表情和动作永远都是一个:双手插兜,一脸庄肃地凝眸盯着镜头,跟拍证件照似的,连“耶”都不会比。
何湛程想多拍几张,手把手教戚时摆pose,指挥人说“茄子”,戚时很抗拒,一个劲儿说“不会”、“不”,“我不想摆”,磨蹭了一个多小时,何湛程马上要动怒发火了,戚时才缓缓抬头,望着他:“为什么只拍我一个?”
何湛程脱口而出:“因为你帅啊!趁着年轻,我帮你多拍点照片存着以后留念不行?”
戚时锁紧眉头:“要是过两年我不帅了呢?”
何湛程笑:“怎么会,我们二哥到老了都是大帅哥!”
戚时步步紧逼:“如果我毁容了呢?”
何湛程讶然:“为什么会毁容?”
戚时不痛快地别过脸去:“不知道,可能哪天去美容院打个针就打残了。”
何湛程莫名其妙:“那你就别去呗,你又不需要打针。”
想了想,又认真警告道:“你不许去打针,我喜欢纯天然的。”
戚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说:“过来吻我。”
何湛程搞不懂今天阳光明媚风景如画的,这人心情怎么就又不好了。
耐着脾气,将相机放回背包里,然后将外套脱下,挽在臂间,朝戚时走过去。
他先气势汹汹瞪了戚时一眼,戚时无动于衷,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何湛程没脾气了,挽外套的手伸出,按在戚时腰间,另一手摁着人后颈,闭上眼,缓缓凑过去和人接吻。
舌尖才探索进去,戚时突然就发了癫,猛地一把将他拽进怀里,压上来的脸几乎将他鼻子挤皱,就像极度缺氧的濒死之人,戚时埋头张口大力吸吮着他舌头,在他口腔里疯狂地劫掠索取,那双铁钳般的手臂禁锢住他腰,恨不得将他整个人勒断。
何湛程被勒得骨头都要碎了,急喘几口气,颤声道:“你轻、轻点儿。”
戚时登时呼吸粗|重起来,双臂反而收拢得更紧。
“不想让我在这里把你办了,你就别再勾引我!”
何湛程:“……”
二人吻技渐长,两条火热的舌头像蛇一样暧昧交缠,彼此胸膛在急促的呼吸间激烈碰撞着。傍晚时分,夕阳西下,异国山顶的瞭望台上,他与他紧紧相拥,耳畔微风拂过,远处山峦间回荡着教堂的钟声,近处是令人脸红心跳的水声与喘|息声。
许久——
大约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周遭陆续有别的游客登顶,附近很快热闹起来,他们默契对视一眼,交叠的身躯缓缓分开。
何湛程揉着自己快断成两半的腰,嫌怨地瞥了一眼戚时,本以为对方爽完了多少会哄他两句,没料那狗畜生居然抬手一擦嘴,干脆利落地转身拎着背包就要走。
何湛程愣了一下。
下一秒,满腔火气瞬间烧起来!
“戚老二你是不是人!”他疾步追在人身后,一边穿着外套,一边喋喋不休道:“你良心呢!你有没有心!妈的,亏得我还怕扣子咯着你,好心把外套脱了,你倒好,光天化日之下差点把我裤子扒了也就算了,完事儿了连个屁也不放就要走?你他妈当这是下馆子吃饭,你吃完走啊?你是不是傻叉!你良心都让狗给吃了?!”
戚时充耳不闻,等他说完,偏脸问:“逛差不多了,几点走?”
何湛程被这不解风情的狗男人气得心脏疼。
他费力地揉着腰,走到戚时身前,故意横着肩膀撞对方一下,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在前面带路。
“还有个地方没去呢,先去逛一圈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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