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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腌臜

小说:

我本将心向沟渠

作者:

橘子数列

分类:

现代言情

她忙不迭垂下眼,视线却仿佛自己有了主见,仍旧执拗地粘在那片薄薄的光晕里。

林如霜——她名义上的姐姐,却攥紧她的胳膊。

那力道,与其说是提醒,不如说是惩戒,是警告。

使的劲不小,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她吃痛地蹙紧了眉。

“你给我安分点。”林如霜的声音压得极低,“别在这儿丢人现眼。顾濯可不是你这种货色能肖想的。”

那名字从林如霜唇间泄出,带着一种炫耀般的熟稔和黏腻的亲昵。

顾濯。

原来,他叫顾濯。

疼痛与名字交织,屈辱与光晕混杂。

她知道了他的名字,代价是胳膊上清晰的指痕。

他不再是当铺里那个眉目温润、肯为陌生人仗义执言的少年,变成了学堂里她高攀不上的存在。

就连知道他的名字,都成了一种需要付出皮肉之苦的、逾矩的僭越。

不过……早在先前,他们便认识了。

一股奇异的、没来由的喜悦,竟在她心口钻了出来。

她自己也觉着茫然。

这欢喜来得实在莫名其妙,简直像得了癔症。

明明只是在当铺说过几句话罢了,算哪门子的熟识?

可却像捡了枚不值钱的铜钱,当成了金元宝攥在手心。

这荒诞的悸动推着她,鬼使神差地,竟真觑了个四下无人的空档,横下心拦在了顾濯必经的回廊下。

“你……还记得我吗?”她的声音低低地拂过,“先前在当铺……”

“我并不认得你。”少年答得干脆利落,脸上是不变的疏离冷漠。

她不死心,又追问,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那你可有孪生兄弟?”

“……”

这一回,连回答也吝啬了。

廊外的阳光恰好落在他微抿的唇线上,拉出一道薄而冷的阴影。

人心易变,道理她原也是懂的。

可这变得也忒快了。

才几年光景?

眼前这人,皮囊倒还是那副顶好的皮囊,可里头的神气,却像是被谁整个儿掏空了,填上了万年不化的玄冰,寒气森森,拒人千里。

哪里还能寻得见半分当年当铺里,那点温润的、带着烟火气的行侠仗义的影子?

这样的人,这尊冷硬的冰雕,为何竟惹得如林如霜那般,无数珠围翠绕的少女,如扑火的飞蛾般趋之若鹜?

“还有别的事吗?”少年冷淡地开口,隐隐透着不耐。

“没有了。”她默了一瞬。

“以后……”擦肩的瞬间,耳畔传来少年疏离的声音,“心思多用些在功课上。不要攀扯多余的关系。”

她脚步一顿。

原来如此。

人家是嫌你……不自量力地攀高枝呢。

没来由的无力感攀上心头。

她只是想……道一声迟了多年的“谢谢”罢了。

不过一句轻飘飘的“谢谢”,在这位天之骄子的眼里,恐怕连他手中书页的一个墨点都不如,实在不值得他纡尊降贵地放下课业来听吧?

她恩将仇报地生出几分恼羞成怒来。

这里当真是书院吗?为何壁垒如此分明?

不通笔墨,不善言辞。

世家子弟看向她的目光,探究与好奇底下,是鄙夷和不屑。

生母早逝,继母周氏正得宠,春风得意。

而她,不过是乡野泥土里滚大的野草,硬生生被掘出来,移植到这富丽堂皇的院子里,同这些金枝玉叶一道念书,在他们眼里,无异于玷污了这满室的清贵。

他们自以为藏得很好,却在自小便早到冷遇的她眼里一览无余。

世家教养?

用圣贤道理粉饰的腌臜心思罢了。

林如霜身边,永远嗡嗡营营,围着些穿红着绿的蜂蝶,采撷着她身上散发的权势蜜糖。而她周遭,只剩下冻得发颤的冷落与不屑。

孤立,是悄无声息进行的。更有甚者,那霸凌,也如同跗骨之蛆,寻着缝隙便叮咬上来。

手段未必见得多么高明,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推搡、藏匿,像阴沟里泛起的脏水泡泡,明面上不经看,程度不算严重,却污浊麻烦,足以湿了鞋袜,冷了心肠。

有些人,书是注定读不成器的。更可悲的是,连做人的坯子,也先天就坏了,后天再怎么修补,也遮不住原本的龌龊和下作。

她虽然瘦弱、拘谨、自卑、无措,唯有一双眼睛,深处藏着点不肯服输的锋芒,像埋在灰烬里没熄透的火星子,风一吹就能窜起来。

回屋的路上,她被一群人拦住。

“要不怎么说是从乡下来的,连字都写得跟鸡爪子刨过似的!”一只肥硕、油光锃亮的手,一把攫住了她刚写好的功课。

字并不算好看,却写得很工整,可见主人待它的认真。

只是眼下,那雪白的宣纸,瞬间便被那油腻的指印玷污了。

蠢人惯是搬弄是非的好手,只需一点小小的撺掇。

冷眼她见得多了,这般明晃晃的鄙夷甩到脸上,倒还是头一遭。

终究是不满足于暗地里给她下绊子了吗?

非要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将她那点可怜的体面,也当众剥个干净?

一股怒意从脚底窜起。她猛地扑过去抢,那人却恶趣味地一扬手,轻易避过。那张承载着她心血的纸,在他肥厚的手掌里被揉捏搓捻,显出一种皱巴巴的可怜相。

就在她的指尖几乎要触到那纸缘的刹那,那人却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烫着了似的,手一松,纸便落在了地上。

她弯腰去捡。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无比的声响。

华贵的靴子毫不留情地踩了上去。

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好奇的、鄙夷的、幸灾乐祸的。

浓烈的屈辱感从她心头升起。

她竟有些怀念顾濯看她的眼神了,毕竟是平等的、一视同仁的冷漠疏离。

想什么,偏就来什么。

眼风朝后一掠,顾濯正同夫子朝这边踱来。那身素净的衣衫,在春日微醺的光线里,依旧透着拒人千里的清冷。

此刻该怎么做?

照那个男人教的法子,此刻该激眼前这绿豆眼,引他说出更不堪入耳的下流话,最好能撩拨得他动起手来。她只需扮作那风中的弱柳,滴几滴清泪,自有那看热闹的、或是假意慈悲的,会替她“做主”,逼得夫子不得不处置。

那绿豆眼似乎觉出她的心不在焉,更加洋洋得意:“嘿,林悠然,你聋了不成?真真是有娘生没娘养……”

她的目光刺在绿豆眼那张喋喋不休、唾沫横飞的脸上。

前头那套,太弯弯绕绕了,她嫌脏,也嫌烦。

有仇,就该立时三刻报了才痛快。

她也不看周遭或是幸灾乐祸或是惊愕的脸,猛地扎到绿豆眼跟前,手底用了十分的力,狠狠一推——

“噗通!”

响声落在她耳畔,清脆得很。她轻轻勾了勾唇。

初春时节的湖水依旧凉得刺骨,这一遭,不在床上躺足个把月,怕是爬不起来了。

周遭登时乱作一团,人影幢幢,呼喝声、水声搅在一处,生出几分热闹的错觉。

她抱着胳膊,冷眼瞧着这番混乱,像个置身事外的看客。

被那个男人得知后,会怎么样?

横竖,不过是罚跪。

祠堂那青砖地,她早跪熟了。

人,她可以自己动手收拾,用不着假手他人。

偏生此刻,她的目光撞上了顾濯的视线。

他正远远望着这一池狼狈,撇到她时,皱了皱眉,毫不犹豫地转过身,衣袂带起一阵凉风,径自走了。

瞧,人家连影子都比你干净。

她面无表情地想着。

他是悬在天边、触不可及的一轮冷月,而她,是深陷泥淖、仰望月光的卑微凡人。

可既已深陷黑暗,那明月于她,也不过是件可有可无的摆设,照不亮前路,暖不了心肠。

“你做的什么混账事!”还没被那个亲爹问责,她倒是领教了夫子的戒尺。

尺风落下,掌心火辣辣地印上一条红痕。

“刘公子不过是脚下打滑,不慎落水,”她抬起眼,轻飘飘解释,“我恰好,就站在岸边罢了。”

“你当这满院子的眼睛都是摆设不成?都是瞎了不成?”夫子气得声音都在抖。

“是吗?”她嘴角极冷地勾了一下,“那为何方才刘肃撕扯我的功课,这些‘不瞎’的眼睛,倒都齐刷刷地做了壁上观?莫非撕书是雅事,落水才算混账?”

她目光丝毫不惧:“我就算再不堪,上头到底还有个做丞相的爹。平日里那些暗地里绊子、阴沟里的把戏,我懒得计较。今日他刘肃明晃晃将相府踩在脚下,刘家,这是安的什么心?”

狗仗人势?

这道理,她岂止是懂。此刻,她用得炉火纯青。

“罢了……罢了……”向来儒雅好脾气的学究,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眼神冷硬的模样,最终只是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里浸满了无力与世故的妥协:“以后每日散学,多留一炷香的时间。合该好好用这圣贤书,磨磨你这身不知天高地厚的戾气!”

那“道义礼法”四字,从他口中说出,也仿佛沾上了这书院里无处不在的、陈腐而虚伪的灰尘。

原来这“丞相之女”的名头,竟是这般好用。

此事便被按下。

她虽回去后在祠堂跪了三个时辰,却咂摸出了一些仗势欺人的快意。

经此风波,日子便无波无澜地过着,不算好,也不算差。

她和顾濯也彻底成了陌生人。

乞巧节,林如霜兴致勃勃要去逛集市。周氏为了彰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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