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逼仄的走廊里,浓烈刺鼻的气味时刻冲击着人的感官神经。
墙上,白纸黑字贴着六个大字“禁止大声喧哗”,也没能让众人有所意识,反而越来越有正面触犯神灵的嫌隙。
不同口音的外乡人齐聚在本当保持安静的走廊,热闹程度堪比晚间人来人往的老街巷口。
丁浅好不容易踮起脚尖,越过身前那位地中海发型的中年大叔,这才看清那四方的玻璃窗上拉着一道白色帘子,朦朦胧胧,里面什么状况一概瞧不清楚。
心里诸多不满,偏偏又无法发泄。
其实不用她想,这门里也是上着一道锁的,丁浅放下脚跟,缩着肩膀从人群里挣脱出来。
张初华一直坐在身后仅有的十来张座位里,是这一带走廊里罕见的“VIP宝座”。
她们赶了早才好不容易抢到,眼下根本不敢随意离开,生怕连仅剩的休息之地都无法保证。
“妈,您在坚持一会。”耐心渐尽,丁浅捏着手心已经发皱的白色单子,整个人颓然不已。
“浅浅,过来坐会。”
“不用,我不累。”
丁浅摇摇头,伸手将背包卸下,从里面摸出一瓶矿泉水。
拧开,递到张初华面前。
这时,前方人头攒动,丁浅落到谷底的情绪顿时爬上眉梢,她目光随着人头望去,果真是门里的年轻男医生探出了半边身子。
“5号6号在不在,5号6号在不在?”男医生接连喊了两声。
“来了。”
前方终于让开一条仅仅三十厘米来宽的间距,丁浅再也管不了什么气味难不难闻,侧着身子将印着6号的单子递交过去,同时伸手等着接应身后还没来得及喝一口水的张初华。
/
门里。
又是另一番景象。
不大的房间内,坐着一共十来余人。
除了她们身下所坐的长发沙之外,对面是两张电脑桌以及一张办公桌。
屋内一共五位男医生。
丁浅进门时,视线刚巧与抬头接4号患者检查报告的主治医生撞到一处。
工作时她与不少科室的主治医生都打过交道,排开那些上了年岁的大主任之外,她几乎没从哪位较轻年纪的医生眼里看到这般平静的神色。
淡泊、无利,好似初冬刚露出些淡黄嫩瓣的寒梅,瞧着没有一点儿趾气。
尤其那双深褐色眼眸,隐藏在半框的黑色镜片后,眼里毫无丁点儿异样,仿佛面前坐着的并不是生死攸关的病人。
直觉告诉她,越是这样瞧着看不出什么情绪的人,越叫人难以相处。
丁浅没有长时间观察人的习惯,何况待会还得与对方沟通,匆匆瞥了一眼,她便提前收回目光,不再往那边看。
转头,正前方那两位年轻男医生交头接耳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目光顿时随了过去。
不懂行业内情的怕是以为他俩有什么后台,放着大好学习机会不要,公然摆弄着手里的平板电脑。
丁浅发现好奇的不止是她,旁边不远处的5号患者也跟她一样,目光紧紧盯着那两位年轻人。
“4号,加微信。”声音是从里口那张电脑桌前发出来的,原本还坐在主治医生面前的患者被请到旁边的板凳上,一位明显和善的男医生正在和他详细讲述之后的一系列流程。
“5号。”
听到声音后,负责叫号的男医生从板凳上起来,打开门又去喊后面两个号的患者。
丁浅拥着母亲往前面挪了挪位置,视线比之前更加开阔。
这里距离空调更近,本该可以将身体的燥热完全卸下,谁知前方源源不断传来的说话声,让她们母女二人背后直冒冷汗。
“考不考虑心脏移植?”这是丁浅听到主治医生说的第一句话。
如同层层云雾,生生被一道惊雷撕开。
打得人忍措手不及。
“我儿子才三十岁,砸锅卖铁说什么都要换!”佝偻着后背的半百老人泣不成声,颤抖着应道。
“我事先给您说清楚,一旦确定下来我们会开启数据库全国召集合适脏源,整体费用在五十万左右。根据病人身体状况会有所出入,您能接受就去旁边加微信。”
“好,好。”一听有办法,满头白发的老母亲搀扶着儿子坐到了刚刚4号患者所坐的位置。
“6号。”丁浅的心跟着那道平淡的男声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心口好似被什么堵住,呼吸都不太顺畅。
“什么情况?”
“我妈妈时常会有心跳加快的症状,心要跳出来的那种。”丁浅打开背包,“这是我妈妈之前检查的一系列报告,您——”
“小徐,先给她开单子。”对方阻止了她接下来的所有举动,指着先前替她们开门的那位年轻男医生说道:“做完检查过来。”
丁浅刚想多问两句,7号的患者已经站在她们身后,看样子是等得不太耐烦。
“咱们这不认地方上的检查报告。”遇见的病人多了,年轻的男医生嫌麻烦主动解释原因。
来之前的好感瞬间落下去一半,丁浅拿着好几张化验单领着母亲半询问半摸索,接近五点总算完成了所有检查。
回来才发现还得重新排队,她心里的火蹭蹭蹭地往上蹿,恨不得挤到门里与那主治医生理论一番。
“大城市就是这样,我都没急你着什么急?”
此时,走廊内稀稀拉拉走了一大半,张初华拉着女儿坐在门口耐心等着。
“我不是怕您身体吃不消吗?”丁浅忿忿瞪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气急败坏地说道。
张初华随后笑了,“当初你不是心心念念要来这里上学,现在还觉得好?”
提到当年那档子事,丁浅脸上划过一阵异样,她半背过身佯装在找东西,那话随着看不见的脸色慢慢渗了出来。
“我是认准那个目标,不是因为这个地方。”顿了顿,她声音放得更低,“好不好的,您也没给我尝试的机会——”
“你们也是等着加号吗?”
“不是,我们等看报告。”张初华扬一扬手里的检查单,母女俩的谈话戛然而止。
往事突然涌上心头,丁浅说不出的滋味。
当年那束光明明近在咫尺,只忽的一下,就被张初华无情扔到九霄云外。
再之后,对大城市的憧憬渐渐被其他占据,她只能在梦里百转千回时才会遇见那个难以磨灭的身影。
真的没想过挣扎?
梦里,不停有声音反复问她。
有吗?
大概有过……
思绪如汹涌波涛的潮水,一经发现便如迅猛狂奔的战马,踏破河水,越过礁石,奔向前途未知的山丘平地。
没等情绪收回,张初华已经先一步起身,丁浅忙不迭拿着包跟了上去。
屋里,刚刚看完报告的患者与她们擦肩而过,对方愁容满面,连带着陪同的年轻家属脸色都极为凝重。
丁浅不敢往深了去想,扶着母亲坐下乖乖等着医生宣布检查结果。
“基本处于临界值。”大抵看了一下午,主治医生已经戴起口罩,仅露出的那双眼睛多少瞧出些许倦容。
“可以不用开刀吗?”没等对方回答,张初华先一步长舒一口气,仿佛终于要避开那道血光之灾。
“目前看是,但随着年龄增长这种风险程度也会逐步增加,也就是说您不舒服的情况会越来越明显。”对方拇指上推了一下镜框,语气依旧淡漠。
丁浅顾不上先前对他有过非议,此刻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盯着那双眸子细问:“如果到了要开刀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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