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第一场雪接连下了三日,直至今晨仍未停歇。萧瑟冷风呼啸刮着,敲打在门檐的声音如同低语泣诉。
而此刻,裴府五进大宅的一处厢房内,却是动静极大,大门半敞着,似是恍然未觉这股寒意。
院内墙角残雪未消,几点红萼顶着薄霜,被穿檐而过的寒风一扫,扑得窗纸簌簌作响。
一约莫十四五的婢女步履慌乱地跑进,将进门时还险些被门槛绊了一跤。
“姑娘,姨娘因您的事惹恼了老爷,此刻正被罚跪在祠堂呢,您……”话还未说完,抬头便见床榻前的美人泫然欲泣。
寒风毫不留情地透过门缝卷入,吹散了窗边枝桠横斜的老梅,也拂乱了美人身上单薄的里衣。
裴棠依方从榻上起身,顾不得自己仍穿得单薄,就要出门去祠堂见娘亲。
清荷见状,先是赶紧闭紧屋门,又忙取来外衣披到裴棠依的身上,心疼道:“清荷知道您担心苏姨娘,可您的身子重要啊!前些日子的风寒才刚好,如今,可万不能再染疾了!”
裴棠依摇摇头,如玉的面庞上是掩不住的担忧和绝望,她握住清荷的手,哽咽道:“娘亲身子向来不好,若是在这样的天气跪上几个时辰,可怎么受得了。”
清荷往裴棠依冻得发红的双手哈着气,呼出的团团白气在阴冷的厢房内格外明显。她们在这府上待遇不好,每月分发碳的数量也很有限。前些日子裴棠依大病一场,就已将碳悉数用尽了。
现在,屋内已无任何取暖用的物件,唯独几件略显单薄的冬衣勉强度日。
清荷心疼自家姑娘,也怜惜她如今的遭遇。
自先帝驾崩已有三年,新帝尚年幼,朝中若干事宜皆交于内阁,内阁首辅裴严即裴棠依之父,更是颇具天子信任,在内阁中实际掌握“代天子言”之权。
官至于此,底下想要巴结趋附之人不胜枚举,其中以顺天巡抚袁涟尤甚。
袁涟虽才官至巡抚,但滥用职权,压榨百姓,依仗背后势力积压了大量金银,并用这些金银贿赂裴严,欲为自己谋更大的利益。
一次偶然,袁涟来拜访时遇到了裴棠依,自称对她一见倾心,请求裴严将女儿许配给他,裴严亦答应了。
袁涟在外声名极差,他虽未娶妻,可却日夜贪欢于花街柳巷之地,正妻入门前就已经有了好几名庶子庶女。
不仅如此,他还暴烈成性,以凌虐人为乐趣,这样的龙潭虎穴裴棠依怎么能去呢?
可裴严似铁了心肠,无论裴棠依怎么求他,他都无动于衷,反而还责怪裴棠依不识好歹。
“姑娘,要不咱们再去求求大少爷,大少爷待您向来是好的。”清荷提议道。
裴棠依缓缓垂下眼睫,水盈盈的眸子泛起轻雾,“我不愿给他添麻烦。”
从小到大,裴淮护她太多次了,虽然他并不是她的亲兄,待她却比亲兄还要好。
如果,不是那次她偶尔撞见裴淮派人将她送的糕点扔掉的话。
裴棠依并不恼裴淮,自己实在愚钝,只会些登不上台面的烹饪手艺,他不喜是很正常的。
她给他添的麻烦已经太多了,若不是实在走投无路,她不愿再去麻烦他。
昨日总算鼓起勇气去找了他一回,可他不在。勇气用尽,她本是不敢再过去了。
但现在娘亲因她的事就跪在祠堂,她既担心娘亲的身体,又畏惧真的要嫁给残暴的袁涟,她似乎真的已经无路可退了。
裴棠依抬起眼眸,似是下定了决心,“清荷,为我换件衣裳,我要去长兄那里。”
*
窗外暴雪纷飞,寒风卷起地面的积雪,颗颗雪珠砸弯了枝杈。
几粒雪珠透过未闭严的窗户飞入,落到正燃烧着的金银首面纹鼎氏铜炉之内,顷刻间化为灰烬。
绛紫色帷幔后的男子,仅着了一件白绫中衣,未盖锦被躺在榻上,却已是满头大汗。
在他的梦中,同样是大雪纷纷的冬日,却有一股莫名的热流抚上自己的心头。
他试图睁眼看去,只能看见一容貌模糊的女子,趴伏在自己身上,半敞领口下的莹润就如同窗外飘扬的落雪,洁白无瑕。
女子长发如瀑,微启的唇瓣边有处细小的伤口,眼尾下的小痣勾人心魄,像是雪夜里最妩媚蛊惑人心的妖。
眼前白雾散尽,女子的面容清晰倒映于眼前。那张脸,是裴淮再熟悉不过的。
她身上不知抹了什么,似兰花也似海棠的香气不绝如缕地缠绕在他的身上,就仿佛她现在的整个人一般。
她似乎在说些什么,他听不清,只感受到她离自己愈来愈近,直到那柔软红唇贴紧自己时,他于梦中睁开了双眼。
梦醒,那股热量却迟迟未消。
裴淮跨步走下榻,径直扯开了窗户,不顾及外头恶劣的天气,让冷风吹在自己的脸上,好缓解此刻的闷热。
眉心隐约传来酸胀,他闭眼揉了揉,却也压不下心头的烦闷。
昨夜他入宫参宴,多饮了几杯酒,回来后便做了这么一个梦。
他正值血气方刚之年,虽然并不似寻常男子身边有通房侍奉,但也知道梦里那幅画面是在做什么。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梦到的是自己的妹妹。
想到那张永远低眉垂眼,娇娇柔柔的少女,他只觉内心更烦躁了。
鼻间忽然又传来那阵熟悉的香气,恰似梦中女子身上的清香。
裴淮眉心微皱,打量起那张略显凌乱的床榻。忽然他一把掀开被褥,果真从枕头下看到一条陌生的淡粉色手帕。放在鼻前闻了闻,梦里的异样又重归身体。
裴淮深吸了几口气,才压抑下去那股子躁动。
“陈万。”
外间守着的侍从慌忙走进,“大少爷,有何事?”
“去查查这条帕子是谁的?”裴淮随手一扔,那帕子正巧掉在陈万的鞋前。
绢面洁净光滑,唯独角落绣着朵小巧的海棠花。
见状,陈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家大少爷貌若冠玉,性子又极为温和,待下人都很是友善。身为裴家长子,虽只为义子,但在府中地位如同亲子,裴严待他也极为器重。二十出头的年龄,便已官任正四品左敛都御史,将来大有可为。
因此,私底下怕是早有那些不安分的企图爬床求荣。
只是没想到,用的手段还挺高明,这样的人待查到后,是断断留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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