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南。
马车在泥泞的官道上颠簸前行。
离开京州地界后,天气并未随着向南而变得暖和,反而透着一股湿冷的寒意,像是要钻进骨头缝里。
车厢内,孔昭裹紧了身上的裘皮大衣,手里捧着一个早已凉透的手炉,面色阴郁。
孙不同则是一路抱怨个不停。
“这天气!这路!”
孙不同撩开车帘,看着外面萧瑟的荒野,愤愤道,“我们为朝廷呕心沥血,如今竟落到如此境地!”
“孔兄,你也说句话啊。”
孔昭闭着眼,眉头紧锁:“省点力气吧。这一路舟车劳顿,才刚刚开始。”
“哼,等到了金陵就好了。”
孙不同幻想着,“金陵乃六朝古都,繁华锦绣,先帝虞烨最喜江南,在那边置办了不少行宫……如今建康帝在那边,定然是礼贤下士。咱们去了,那是老臣归附,定会被奉为上宾!”
听到“建康帝”三个字,孔昭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是啊。
那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也是他们心中的“道”。
“过了前面的淮水,便是江南地界了。”
孔昭睁开眼,目光透过车窗望向远方,“那里没有陈木的**,没有那些粗鄙的武夫,更没有那些离经叛道的邪说。那是读书人的天下。”
马车吱呀吱呀地响着。
终于,在傍晚时分,他们抵达了一个名为“清水镇”的地方。
这里属于从京州进入江南的必经之路,过了镇子再走几十里,便是渡口。
“停车,停车!”
孙不同喊道,“这骨头都要散架了,今晚就在这镇上歇息一晚,吃口热乎饭。”
赶车的车夫是他们自己雇的,闻言勒住了马缰。
几人下了车,活动着僵硬的手脚。
然而。
还没等他们走进镇子,一股奇怪的氛围便扑面而来。
冷清。
死一般的冷清。
原本应该是炊烟袅袅的晚饭时分,这镇子上却看不到几个人影,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甚至有些屋舍的大门敞开着,里面却空无一人,只留下一地狼藉。
“这……这是怎么回事?”
孙不同心里有些发毛“难道是有瘟疫?”
“莫要胡说。”
孔昭皱眉整理了一下衣冠摆出当朝大员的架势“兴许是天冷百姓都在屋里歇着。走去找家客栈。”
几人沿着空荡荡的街道往里走。
忽然。
一阵凄厉的哭喊声从街角的一处院落里传了出来。
“求求你们!求求军爷!放过我儿吧!他才十四岁啊!还没高过车轮啊!”
紧接着便是男人的怒骂声和棍棒打在肉体上的闷响。
“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行凶!”
孔昭面色一沉。
虽然他被革了职但一辈子的清流做派让他见不得这种事当下脚步加快转过街角。
只见那院门口。
七八个身穿南虞军服的士兵正拖着一个瘦弱的少年往外拽。
那少年哭得撕心裂肺死死抓着门框不肯撒手。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正跪在地上死死抱着一名领头军官的大腿额头都磕出了血。
“军爷!军爷开恩啊!我就这一个孙子了!他爹去年死在北境他娘也病**这就是我老李家的独苗啊!”
“滚开!”
那军官满脸横肉眼中没有半分怜悯抬起穿着铁靴的脚狠狠踹在老妇人的心窝上。
“砰!”
老妇人惨叫一声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出去重重撞在石墙上口吐鲜血当场便昏**过去。
“奶奶!奶奶!!”
少年发疯似的大喊却被两个士兵一拳打在肚子上痛得弓成了虾米然后像拖死狗一样被拖了出来。
“住手!!”
一声暴喝响起。
孔昭气得浑身发抖大步冲上前去。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尔等身为朝廷官兵不思保家卫国竟然欺凌弱小残害百姓!还有王法吗?!”
那军官正要去抓下一个壮丁听到这声怒喝转过头来。
上下打量了孔昭几眼。
见这老头虽然风尘仆仆
“老头你谁啊?敢管闲事?”
军官啐了一口痰。
“老夫乃……乃前国子监祭酒,孔昭!
孔昭昂首挺胸,又指着孙不同道,“这是礼部尚书孙大人!尔等是哪个营的?如此无法无天,就不怕本官参你们一本吗?!
若是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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