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筠耳朵几乎贴在他嘴唇边,才听清他说的什么。
“对不住……您对不住谁了?”她愕然,而后联想起前因后果,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皓儿被吵醒了,嘴一咧,开始嚎哭。小孩子哭起来才不管是什么场合,手脚都跟着乱踢踏。
石虔眼睛逐渐聚了光,朝下一瞥,正瞥见皓儿哭得大张着的嘴,红彤彤的,像个血眼子。
他往边上闪避,邓筠以为孩子吵着他了,赶紧丢给奶娘,叫她帮着哄。宫女递过来一件外袍,她接了,尝试着披在石虔肩头,这回他没有躲。
“陛下,天还早,外边又凉,您随臣妾回去吧。好好地睡一觉,您太久没放松下来,就忍不住要多想。”
她使个眼色,边上的宫女会意,立刻赶往长乐宫,点上安神香,再喊御药房送一副补心丹来。不论有用没用,都要安排上。
石虔由她搀着上了小轿,这次没有为难任何人。
等他脑袋沾了枕头,邓筠拉严了帘子,确保半点光都透不进去了,才顾得上用早膳。她无甚胃口,喝了半碗莲子羹,就叫人撤了碗筷。
她有一位贴身的嬷嬷,最擅察言观色。见她郁闷消沉,好言劝道:“娘娘莫急,有心结是人之常情,陛下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总能走得出来。”
“可这能叫作心结吗?都成了心魔了!”邓筠气得泪花乱窜,“我就不明白,宁絮明明是自己不小心落水的,畅春园那一趟的日程还是她排的,她自己坑死自己,陛下究竟自责个什么劲!”
“他这样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真叫人不知道怎么办,万一再恶化下去……皓儿还小呢。”
嬷嬷拿手绢作势要捂她嘴:“娘娘,这不吉利的话不兴说啊。依老奴之见,若想让陛下快些走出来,或可想想别的法子。”
邓筠又烦又气,还有点醋味儿,正是最没耐心的时候,闻言就差拍桌子:“有什么点子你尽管说,少卖关子,难道还怕本宫揍你不成?”
嬷嬷扭捏了一下:“娘娘,老奴提出来了,您别生气……老奴想,陛下不就是舍不下那个姓宁的吗,这简单,全国搜罗一些和她相貌相似的女人进宫,让陛下天天看着。什么山珍海味,吃久了也该腻了——”
她听罢果然气恼,柳眉倒竖,尖尖的指甲就要戳上嬷嬷的脸,末了手又垂了下去。
宁絮到底有什么值得石虔念念不忘?这种女人要出身没出身,要家世没家世,除了年少时那点微薄的情分,也就是那张脸了。
抛开成见,邓筠对她的脸是心服口服的。快二十五的人了,比起及笄少女全然不输,可以预见的是,就算再长十几二十岁,她花期衰败了,也比绝大多数鼎盛之年的女人拿得出手。
这张脸不大好找,但是普天之下这么多女人,从中找十来个类似的替代品,并非不可能。
只要石虔肯点头,画像散出去,挂上悬赏布告,每城每村都贴上,百姓自有这份激情帮他们留意。
失而复得,虽然得到的是赝品,多少也告慰了自己。流连忘返一阵子,就能往前走了。
她琢磨片刻,觉得此计可行。心里有疙瘩,不痛快,还是去找石虔提了。
听了嬷嬷的话,她没有说得太直白。只道谁也没见到宁絮的遗体,有没有可能在某种机缘巧合之下,她并没有死,而是潜藏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不出所料,石虔一下子变得神采奕奕,眼睛亮得好似回光返照,看得她心头发慌。
宁絮这个下流货色,跟孑孓一样阴魂不散,死了还让人心痒痒,不枉她混成花魁。
她一边默默唾骂宁絮,一边找来画师,形容了宁絮的形貌体态,要他尽快作画,交给陛下过目。
石虔非要在旁观看,画纸上刚有了个轮廓,他就把画师撵走了,说他们画得与宁絮本人天壤之别,谁能认得出来。
宫廷画师轮了一遍,都不满意,最后他亲自上阵。每日早朝敷衍了事,下了朝就关在御书房里潜心作画。
他被先皇认作皇子之后,除了修习课业,琴棋书画也略有接触。其他三样都学得马马虎虎,唯独在绘画上颇有灵气,即使后来登基,没有太多闲暇,也时不时画上两笔。
宁絮的一颦一笑,没有人能比他抓得更准。最难捱的几年他们一起熬过来了,他连她的呼吸和脚步都辨得出。
他细细地描摹她脸上的每一处细节,为了让从未见过她的人对她有所概念,他甚至把她曾经留过的所有发型都画了下来,外加若干正面和侧面的特写。
有时候画完了,他端详片刻,无端觉得可笑。
他有幸重活一辈子,本来心里做好了打算,要好生补偿她,绝不能再留下遗憾。可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连孩子都没能给她一个,她就不在了。
现如今他甚至要用这种大海捞针的方式去找她。他很清楚,希望渺茫,画了这么多,最后多半还是竹篮打水。
做皇帝做到这份上,心爱的女人都留不住,也够失败的。
画画时他精力集中,整个人的状态反而好。快马加鞭地画完,底下人一点没耽误,一级一级地派了任务下去,很快宁絮的画像便贴满大街小巷。
鹤城离京城远,画像也贴得不那么全,归园客栈附近只零星贴了几张长发的。赏金万两,倒是很令人心动,隔三差五有人带自家闺女去官府,要求比对画像,人人都觉得自己闺女和姊妹跟画像上的美人有三分相似。
梅诗诗最先看到画像,菜也不买了,马上回去告知宁絮,叫她这些天先躲躲风头。
经营客栈,少不了迎来送往,面对的人太多了。虽然宁絮一直以男子形象示人,脸蛋毕竟摆在这,不排除有个别对容貌特别敏锐的,能把她和画像联想到一块儿去。
暑去秋来,宁絮的头发又长长了些,帽子包得有点吃力了。她将帽子往下按了按,扣得紧实点,问道:“果真很像吗?究竟有多像?”
梅诗诗一时词穷,绕着她转了一圈:“就是很像。你摘了帽子,头发散下来,眼尖的估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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