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下过雨水,瓦青色石板缝沉淀着污泥与水花。
不知是乌云压天,还是怨灵肆意的缘故,百夜川的上空被粘稠的黑雾笼罩,乌云低垂,仿佛是一团摇摇欲坠的浓墨,从燕关启始,与乌兰群山撞击,漫过青绿的山巅,步过百夜川的荒芜,在望不尽的相思江尽头泄下墨水。
一蓝一红的身影在百夜川城中快步奔袭,脚踩进翘起的石板来溅起污浊的水花,耳边相随相伴的是怨灵尖锐的嘶鸣,偶尔如狐叫,偶尔如狼嚎,偶尔如盘踞的龙吟……但在常人看来,那只是怪异的风声罢了。
江朝挥舞剑光,明亮的剑光似素白的罗锻,将黑色的雾气重重包围,她夹起嗓子,变作台上舞动长棍戏子,唱起新编的西游:“吾乃齐天大圣,妖精,哪里逃——”
呼哧——
另一道利落的剑光贯穿长空,尖锐的暴鸣在剑刃下嘶嘶作响,与毒蛇被打中七寸发出的嘶鸣一致。
风在尖叫,云在痛哭,小雨淅淅沥沥,远望是泼墨般晕染的山水画——又下雨了。
江朝惋惜一声:“我还没说完戏词呢!”
江岁安:“齐天大圣,南海观音特派我来相助。”
话语一落,再接一道剑影,漫天的流萤在雨幕里飘扬至高远的云天,融进滴滴答答的雨丝里。
苍容攻打建周边境,直取中原腹地,战乱的硝烟以另外的形式渗入百夜川——怨气与怨灵。
而江朝的净除怨气的范围从常常有人溺水的相思江外围扩展至暴乱的百夜川城。离江朝得知战乱已半月有余,多亏了除了江朝江岁安以外一些不喜露面的“化潮”暗中相帮,怨灵残害的人数少之又少,才不至于发生更大的恐慌。
可这样的安宁能持续多久?江朝心理也没个底。
百夜川原来定居的人民纷纷向腹地逃难,涌来的多是从边境处日夜兼程,暂且避难的老人,小孩,妇孺。城中人人自危,粮食供应不上,连江朝家里的粮食都快消耗殆尽,不得不自力更生,寻些野菜,捞些小鱼回来。
江朝看着让人喘不过气的天色,彷徨已经在少女心里生根了。
一片圆形的阴暗遮盖头顶,一把青色油纸伞拦截下不断下坠的雨滴,雨滴碰着伞面滴嗒地跳跃。
江朝转腕舞剑,突然裂开嘴,笑了笑:“还是手里金箍棒好用。”
江岁安在一旁应承她的戏瘾:“走啦大圣,今日该去领工钱了,领了工钱就回家吃饭。”
“那我们腾云驾雾否?”
“十万八千里?”
“那不就飞出去么。”
残萤归属于民间,不受建周朝廷统一管制。正如其名一样,残萤虽小但可聚众繁星。
当今皇帝岂不知晓如此庞大的组织在他的地盘上扎根蒂固,看在为民除害从不生事的份上,只是暗中派官吏巡查。但怨灵终是危害一方安宁,谁也别想从人间地狱中讨得半分好处。
为平定暴乱,为一方富裕太平,朝廷与民间纷纷广招或求助那些能清除怨灵的贤能异士,其中便包括残萤与仙门。因此,残萤一部分流水来源于皇权贵胄,一部分来源于民间。
百夜川的残萤建址于城中巡查司旁,一是方便朝廷监视,消除疑心,二是方便汇集百夜川的所有腐萤与化潮。
古色古香的院落内常常熙熙攘攘,排着一群等着领工钱的腐萤与化潮,工钱据负责片区的伤亡人数进行一定克扣或嘉奖。
可现在一大片腐萤与化潮围成嘀嘀咕咕的半圈,不敢近里头的正屋半分。
有一奇女子真和管事的叫板嘞。
江朝眼眸怒气冲天,阴暗的眼瞳占据大半眼白,如一摊死水面孕育出浓郁的瘴气,直直吞噬眼前身着黄绿领长袍,摸着羊毛须,眼睛眯成两条细细的蚯蚓一样的大管事。
“什么!这个月为什么又少了五百钱?”
他有理有据道:“据腐萤报,你负责的城西死了俩,城北死了三,最最最关键的,相思江外围死了一十有余。”
江朝胸中犹如火烧,有气不吐不快,咬着后槽牙道:“我就一个人既要要往城西跑,又要往城北跑,还要管一整片相思江,就算是驴都不带这么累的。”
大管事的后背往后仰了一下,怪异地嘿了一声,语气虚浮轻佻,“嫌累你大可不做,没人求着你来。”
江朝啪的一下双手一拍桌子,桌子上朱笔勾勒的册本都抖一抖,她道:“我上有老下有小,家里的弟弟妹妹指望我筹束脩。”
大管事掐着胡须,睥睨道:“吹吧你,谁不知道你家什么情况,休想蒙骗我。”
“但我家真穷啊!”
“你看来这的谁家不穷啊,就你家别树一帜,独领风骚?”
江朝压低眼眸质问道:“怨灵随时随地滋生,我就一双手,自有照顾不到的地方。按例每月伤亡人数只要不超过片区固有人数少半,便不可克扣工钱。总计下来,我负责守卫的人数五百有余,这月死伤人数都不及零头,你凭什么克扣我的?”
片刻间,管事掐胡须的手僵硬地不知放在何处是好,两颗眼珠子讥诮地在眼眶里左来右去,他道:“上头的说啦,近来战时事频发,民生疾苦,特此征用!”
江朝用手掌团住干扁的钱袋,两百枚钱子透过钱袋磨合着指腹,她冷冷呵道:“你前一嘴不是这么说的,现在说变就变,你当我是傻子呀!”
管事朝门外挥手,劝退道:“信不信随你,不爱干滚蛋。”并大叫道:“下一个——”
真是无赖。
雨停了,江岁安拿着油纸伞与剑在残萤正门等她,看见江朝一脸气汹汹的样子就知道里面是何等惨败的战局。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江朝碎嘴皮子不停,周身散发出滔天的怨气,仿佛世间最厉害的怨灵齐聚一身,但很快被轻快的哄声堵住嘴巴。
“别气了别气了别气了。”
她看见江岁安长眉如弯月向上一挑,那双澄澈的眼睛放在江岁安脸上也过于狡猾,令江朝熊熊的怒火突然化作一汪温和的春水。
“走,回家我给你做好吃的。”
江朝点了点头,快步走在前面,江岁安走在后面,走到半路,她听年她的师兄突然半跪了下来,迅疾回头一看,江岁安挣着膝盖,额头上遍布冷汗,长睫不适地一眨一眨。
自上次治疗后,江朝就不曾见到江岁安犯病了,她以为他好了,都快忘了他是个病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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