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
夏末的雨敲打着迹部宅邸厚重的玻璃窗,细密而持续,宽敞的卧室内一片寂静,只有中央空调送出轻柔的微风。
迹部景吾深陷在一场粘稠的梦魇里,在柔软的被褥中猛地一颤,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倏地睁开冰蓝色的眼眸,瞳孔在黑暗中急剧收缩,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残留的窒息感让他忍不住急促地喘息。
心脏在胸腔里跳得有些过急,一种无端失去重量的空落感沉甸甸地压在胸口,意识深处残留的梦魇碎片带着衰老迟暮的悲凉气息——怀中那个小小的、温暖的毛球,蜷缩着,逐渐僵硬、冰冷……陪伴了十几年的呼吸,彻底停止了。
“灰……”一丝模糊的低语滑出喉咙,带着未散的沉闷余韵。
窗外一道短暂的白光闪过,映亮少年棱角初显的俊美侧脸,他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试图驱散这突如其来的心悸。
荒谬,一个梦罢了。
现在明明是暑假,他国中二年级假期将尽,而他的猫,灰灰,那个刚收养不久、充满活力的小灰团子,此刻正安稳地睡在——迹部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向大床床尾的位置。
那里,是他特意为小奶猫灰灰准备的顶级猫别墅,一个半圆形的豪华窝窝,铺着最柔软的垫子。
视线落定。
迹部景吾的呼吸,毫无预兆地停滞了。
昂贵猫窝里,本该蜷着一团灰扑扑小毛球的地方……赫然蜷缩着一个幼崽。
一个顶多只有人类两三岁模样的幼崽!
银灰色的头发细软如顶级银貂绒,凌乱地贴在小小的额头上,肤色白皙,在卧室内昏暗的光线下几乎泛着微光,小小的身体蜷曲着,随着呼吸,脊背轻轻起伏。
迹部的瞳孔骤然锁紧,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窜上脊椎,又在下一秒被汹涌奔流的血液冲散,血液在太阳穴处轰鸣。
目光死死锁住那张熟睡的小脸——几近透明的脸颊,微张的粉嫩唇瓣……然后,熟睡的幼崽动了动眼睫,似乎被那道太过强烈的视线惊扰。
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颤抖着……掀开。
灰蓝色!
一种与他镜中映出的双瞳颜色,毫厘不爽的灰蓝。
巨大的冲击如无声惊雷,在迹部十四岁的认知世界里轰然炸开,时间仿佛凝固,大脑一片空白!这不可能!
睡意瞬间被惊走,幼崽原本懵懂的眼神在对上迹部那双写满震惊的灰蓝眸子后,瞬间被纯粹的、令人心碎的恐惧吞噬!
“呜——!!!”
一声凄厉短促、裹挟着灭顶恐慌的呜咽撕裂了室内的静谧。
小家伙像被滚烫的东西灼伤一样猛地向后弹开,小小的身体撞在猫窝边缘,手脚在光滑的丝绒上胡乱踢蹬,重心瞬间失控,“咕咚!”一声重重侧摔在床尾下方的厚厚地毯上。
泪珠立刻盈满了那双如同复制迹部般的灰蓝色大眼睛,像两泓被打碎的、波光粼粼的湖水,随时会决堤倾泻。
迹部的心脏被那声尖锐的哭喊狠狠拧紧,痛感尖锐,身体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动了起来——他猛地下床单膝跪倒在厚厚的地毯上,膝盖传来微微的凉意,急切地朝那团剧烈颤抖、蜷缩在地毯上呜咽的小小身影伸出手臂。
“喂!你……”
迹部的声音被眼前急剧变化的景象生生截断。
就在他靠近的瞬间,幼崽盈满泪水的灰蓝瞳孔骤然聚焦,清晰地映出了他带着急迫与担忧的脸庞——那张对于幼崽而言无比熟悉、无比重要的脸。
爆发的恐惧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僵滞。
“……爸……爸……”破碎的、带着巨大颤音的单音节,从孩子被巨大惊恐挤迫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
大颗滚烫的泪珠断了线般滑落,将稚嫩脸颊染得一片湿亮,他却根本顾不上擦,只是用那双几乎与迹部如出一辙的眼睛,死死地、死死地盯着迹部,眼底爆发出一种近乎本能的、将人淹没的依赖感,仿佛眼前这个人,就是隔绝所有恐怖的唯一屏障。
迹部伸出的手,停顿在半空。
荒谬、混乱,这一切彻底超出了十四岁少年所能理解的极限。
然而那泪水是滚烫的。那哭声里的惊悸、此刻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归属感,如同实质。那双眼中,除了找到锚点的安心,再无其他杂质。
迹部的下颌线绷紧,那只停在半空的手,带着少年人或许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与生俱来的掌控力,坚定地落了下去。
微糙的指腹,带着绝对不容忽视的温度与力量,小心又笨拙地擦去那张小脸上汹涌的泪痕。
幼崽明显地抖了一下,像一根紧绷到极限的弦被温热的掌心托住,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用自己湿漉漉、冰凉的小脸,依赖地、小心翼翼地蹭了蹭那只温暖的手掌——那是一种属于猫咪表达信任和亲昵时才有的动作。
迹部指尖的神经末梢清晰地感受到那微小的蹭动,心尖像是被什么极其柔软的东西扫过。
“……爸爸……”孩子又低低地、含混不清地唤了一声,那依赖感如同有生命的藤蔓,紧紧缠绕着迹部的指尖,他似乎想靠得更近,小小的身体在地毯上努力挣扎,细弱的手臂向前伸着,试图爬向他心中唯一的庇护所——迹部。
迹部的手臂早已本能地、稳稳地向前一抄——
那小小的、温热而柔软的躯体,结结实实地落入了少年张开的、带着清新皂香与午后阳光余温的怀抱中。
那颗毛茸茸的银灰色小脑袋立刻深深地埋了进去,发出含糊的呜咽,两只小胳膊爆发出与身形不符的惊人力量,死死地、死死地箍住了迹部的腰,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再也没有丝毫放手的意思。
“呜……爸爸……景……最好……” 细碎而断断续续的呜咽声,裹挟着孩子气且不容置疑的依赖宣言,从迹部胸口的衣料中闷闷地传出来。
迹部景吾低下头。
怀中那颗小小的、与他发色完全一致的银灰色发旋近在咫尺,乖顺地蹭着他质地精良的丝质睡衣,小家伙像个源源不断释放热量的迷你暖炉,严丝合缝地紧贴在他身上,细微而急促的呼吸透过薄薄的衣料熨烫着他胸口的皮肤。
爸爸。
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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