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雪站在前厅,期待地看着朱贤与病患家人谈论着关于开棺验尸的事情。
起初她以为家属们会大发雷霆,把朱贤和她一同赶出去,不过好在朱贤有一张可以让人安心的脸和极其富有逻辑性的口舌之计。
“杜老爷,您大可放心,有我在旁督察,他们不敢乱来。我也深知开棺验尸有违仁义道德,但此事关乎贵公子之死真相,关乎百年诅咒,甚至关乎大唐朝纲。若贵公子出手相助,或许可以扭转乾坤、破除天劫。”
“好,一切听朱大人的。”杜老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感慨道,“若我儿九泉之下得知他死后也可以帮到李氏宗族,定当安息而去。”
风雨欲来,朱贤与芮雪根据病案一同挨家挨户敲门游说,虽然过程有点漫长,但好在他们都同意了次日在酒圣庙前公开验尸。
佟县尉得知此事之后也十分佩服芮雪,这些他努力了十日都没能做到的事情,芮雪一日之内便可以完成。
“你是如何做到的?”佟县尉好奇地问。
芮雪苦涩地笑道:“无他,亲人有难尔。”
更为震惊的莫属张司直,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只是一日没有跟着芮雪,她就已经实现了大半目标。这令他感到意外,也感到焦急。
李麒给芮雪的时日不多,但苏炀给他的时日也不多了。张司直暗自决定要在次日开棺验尸时下手,那时候围观的人一定很多,趁乱下手不会被怀疑。
张司直盯着那堵把他和芮雪隔开的墙,心里的血液好像都变冷了起来。他无数遍默默告诉自己,这个少女不过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平民,为了立业大计牺牲一个平民是有必要的。
抱着这种想法,张司直忐忑不安地睡去。梦里,他梦到了自己的母亲,那个永远善良温柔的女子第一次在面对他的时候发了怒。
“镡儿,不许这样做。”梦里,她气愤到眉毛都要竖起来,伸出食指狠狠地指向自己,“我们让你从战场上活下来,不是为了看到你为名利而杀害无辜弱小的。”
“孩儿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那些叛军杀害我们的时候也这么说!难道你可以原谅那些人吗?”
张镡的父亲突然打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他捂着自己的左脸猛地睁开眼,看着投进房间的丝缕日光,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只不过是一个梦。
张镡全身浸满了冷汗,深呼吸后起身更衣。
这个梦重新让他回忆起那个可怖的战乱,官兵闯入潼关,不管三七二十一提刀就是杀,即使已经投降也毫不留情。若不是他父母用自己的尸体把他掩藏起来,或许他根本活不到今天。
他至今还记得潼关的满城血腥,一路向西的逃亡之路,还有在长安独自摸爬滚打的五年时光。
这更让张镡坚定苏炀的选择是对的。
因为大唐的继承人太年轻,又太短命,只有苏炀这样城府与根基都十分深厚的人,才可以让这个逐渐式微的李氏王朝不费一兵一卒地进行政权更迭。
只有建立更强大严明的王朝,才可以避免战争与暴/乱,而毁灭这懦弱无能的李氏最大的关键就是,毁灭解咒的任何可能性。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带上短匕,在与芮雪打了招呼后一起出了门。芮雪心急如焚,不断回身催张镡快些走,张镡面上笑着回答“知道了”。
佟县尉与朱贤早早到达了酒圣庙,那里也已经围了一大圈群众。四位愿意开棺的病患家属已经把棺椁抬到庙前,按顺序依次进行验尸。
天空灰暗无比,好像随时都要来上一场暴雨。朱贤命人支起一座巨大的篷顶,足以遮盖住所有棺椁。
佟县尉的验尸技术是得到同州普遍认可的,他的动作快准狠,刺刀轻轻一划,方公子的胸腔就一览无遗了。
散发的尸臭和黑黢黢的尸体不管是嗅觉上还是在视觉上都足以给围观群众当头一击,有不少人都被这个场景吓跑了,也不乏一些当场吐出来的还勉强自己继续旁观的,下意识离验尸点远了一些。
在纷纷皱眉捏起鼻子的人群中,有个人尤其显得格格不入。他表情淡漠,对这刺激性十足的尸臭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紧紧握住身侧的短匕,默默在心里说——
害我家破人亡的叛军该死,但连江山和子民都守不住的李家后代更该死。
“朱大人,杜公子胃肠已全部腐烂,肝脏亦如残花般枯竭。”佟县尉仔细端详着手中的脏器,下了结论,“想是死前大量饮酒所致。”
“可我儿用药后直到死前都滴酒未沾!这是不是有何误解?”杜老爷着急问道。
佟县尉思考了一下回答道:“杜公子长年饮酒,脏器已经被腐蚀得差不多了,即使服药这段时日滴酒未沾也没办法避免之前的影响。”
佟县尉一连验了四个人,全都是一模一样的死法,因为肝脏已经衰竭,本身就自带高纯度酒的解药不仅无法消化吸收,甚至还成为了催命符。
芮雪在一旁默默回忆起验方的方案,不论是哪一期验方,都没有排除“长年饮酒者”,其他地方的病患是因为本身没有大量饮酒的习惯所以运气好,可到了嗜酒如命的同州这里,滥用者便难逃生命威胁了。
芮雪急促地呼吸起来,深深地感觉到后怕。冯麓的方案有着非常重大却容易被忽略的缺陷,若是她选址全都撞上同州这样的地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佟县尉当着大家的面郑重地表示,同州病患集体死亡是因为自身原因而不是因为解药。
冯麓的嫌疑解除的那一刻,芮雪不禁长舒一口气。忙碌了一日又一日,总算有了想要的答案。
张司直看到了吗?是时候与他一起回京了。
芮雪扭过头去寻找人群中一直陪伴着她的那个身影。
“张大人——”她向那个高大瘦削的男子欢笑着挥手,雀跃不已地挤过一个又一个人到达他的面前。
芮雪棕色的眼瞳一瞬间睁大,伴随而来的是一股寒冷的疼痛,可比那把匕首更寒冷的是张镡的眼神。
之前还在鼓励她的张司直,好像突然就变了一个人。让她莫名地想起因为发现自己隐藏诅咒而大发雷霆赶她出门的孟家人,好像之前一起度过的时光全都是虚假的。
“抱歉,我不能让你回京。”
张镡说完这句话后又将匕首往更深处刺了一手,直到面前的少女面色惨白两眼一闭,他都没能让她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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