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何啸洲家中。
灯光幽暗,格调像深夜酒馆。
何啸洲穿着浴袍,坐在沙发上,一手端着威士忌,一手摆弄着笔记本电脑,屏幕蓝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脸显得更加冷淡。
“你确定,南书去找那个医生打印这些照片?”
“我没亲眼所见。”助理说:“是乔医生的女助理偷偷找到的,她说乔医生一整天就只接待了这一位患者,不会有错。”
何啸洲一直盯着洛南书的动态。
那天听手底下的人说,洛南书出门了,但是没让司机送,而是自己打车,何啸洲就觉得奇怪。
不多时,盯梢的人回来传话,说亲眼看见洛南书进了一家心理诊疗室。
这个消息,让何啸洲更加确定心里的猜想。
助理:“我给了那个女助理十万块钱,虽然不多,但她打工两年也未必能攒十万,她看见那些钱眼睛都直了,二话不说就答应帮我偷乔医生的客户资料,想必不会骗我。”
助理凑过去看电脑屏幕。
何啸洲正在一张张的翻,这些照片全是他,全是……
“所以洛南书的症状是什么?”助理问:“应激症?”
“Ptsd。”
“什么?”
“创伤后应激综合征。”何啸洲说:“是一种遭遇创伤后的心理障碍。”
洛南书一见他就会控制不住浑身发抖,呼吸紊乱,严重的时候甚至全身僵硬无法动弹,连说话都不行。
发布会那天初见,何啸洲只是奇怪,为什么洛南书连个正眼都不给他。直到上次SU的晚宴,他才彻底搞明白——洛南书不是不想看他,而是不敢看。
助理摸着下巴,轻描淡写地说:“这么看来,你当初那么干,对他的伤害真的很严重啊。”
何啸洲冷冷侧眸。
捕捉到杀气,助理立刻正经起来,“额,所以说……他现在是要做什么?看着你的照片,消除对你的恐惧,然后和你旧情复燃吗?”
何啸洲没说话。
这是他最希望看到的。
但以他对洛南书的了解,洛南书不会做这么“不要脸”的事。
洛南书估计是想克服恐惧,免得日后再因为两人单独相处而吃亏。
呵,吃亏。
“其实不管他究竟想干什么,目前情况对我来说都是有利的。”何啸州沉沉地说:“至少,我能得到最直观的信息——南书心里还有我,他放不下我。”
“不管是憎恨,还是恐惧,我总是给他带来最大情绪波动的那个人,这恰恰说明,我在他心里的地位很重要。”
“说难听点……”何啸州沉声道:“就是因为太爱我了,才无法接受我的背叛。换做别人,他可能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助理若有所思:“的确,你的分析有理有据。”
何啸洲仰头干了杯子里的威士忌,喘了口气,稳稳背靠在沙发上。
屏幕上的照片定格在最后一张,正是他和洛南书同时站在领奖台上,手捧奖杯的瞬间。
“你知道么,”何啸洲看着照片:“这场比赛之后,他就公开出柜了,为了我。”
助理静静听着。
“他是天之骄子,无论到哪周围都是光环。”何啸洲说:“我一直感觉自己被他的光环包裹着。”
“车队里,喜欢他的人很多,付临安就是其中一个。从我跟他在一起的第一天,付临安就告诉我,不要得意忘形。他说洛南书不会一直喜欢我,终有一日,他会离开我。”
“那时候我很没有安全感,即便在赛道上得了季军,那是我职业生涯最好的成绩,我都没有安全感。”
“我把这话说给南书听,我问他,能不能对外公开我们的关系?我想让付临安、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有主了。让他们死心。”
“南书当时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叫我别多想。”
“我以为他不会同意,谁知道,比赛结束,他直接在微博上公开了。”
当年的事,只要是混赛道圈的都知道。公开事件造成的风波波澜壮阔,到现在都留有余温。
默默无名的何啸洲就是在那一天,成功进入大众的视野里。一个季军都给不了的曝光量,洛南书却能给得了。这就是洛南书当年的影响力。
何啸洲仰头靠在沙发上,叹道:“南书,他是我见过的,最有勇气的男人。”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他都以拥有过洛南书为荣。
“那为什么还会……”助理没说完后半句话——为什么还会放弃他呢?
助理在何啸洲身边一年了,他知道何啸洲的性格为什么是这样——因为糟糕的出身,因为令人厌恶的童年,成就了他的一身狼性。
何啸洲是个从不留恋过去的人,他急于上位,急于成功,急于摆脱成长经历。
像他这样的人,今后不管从事什么职位,大多都会先以利益为上。所以当何啸洲选择在赛道上丢下洛南书,自己冲线时,助理并不觉得奇怪。
助理奇怪的点在于……其实只要把握住洛南书,何啸洲以后的路会更好走,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他为什么要放弃这个摇钱树呢?
圈里人都知道,洛南书是个体面人,只要能跟他在一起,资源大把大把的有。即便日后分手,只要问他开口,他不会不帮衬的。
这就是洛南书。
所以助理特别不理解,何啸洲为什么要“另辟蹊径”。这个问题在他心里环绕很久了,只是碍于何啸洲的脾气和忌讳,一直不敢问。
难得,何啸洲今天喝了点酒,愿意开口。
“为什么……”何啸洲沉声喃呢。
“你知道,南书摔车的时候,我脑子里在想什么吗?”何啸洲闭上眼睛:“我在想,我只有盖住了他的光环,才能真正拥有他。”
助理突然明白了:“所以荣誉和爱情,你选择前者。”
却由此失去后者。
昏暗的客厅陷入了沉默。
“额……过去的事就别说了。”助理说:“难得你今天高兴,愿意跟我分享你的过去……我大概也能理解你的心情了。”
何啸洲:“我也没想到,我会跟你说这些。”
“虽然我不赞成这样,但我知道,我拦不住你。”助理再次叹了口气:“这次亚洲杯,你们还有机会见面。既然已经知道他心里有你,那你要不要一鼓作气乘胜追击?哦,至于肖恩……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敢跟你提。”
何啸洲微微睁眼,眼珠向下微微一瞥,高傲的看着助理。
“你有没有发现,他在某些时候……跟你很像?”助理笑着说:“尤其是比赛的时候,那种专注的、不服输又不怕死的劲儿。”
何啸州:“你想说什么?”
“既然你都问了,那我再说句不受听的话。”助理退后一步,道:“我觉得,肖恩和你当年一模一样。”
何啸洲眸子冷下来了。
助理:“全国赛那天,我在镜头里看完了肖恩的全程。就是那一瞬间,我突然能get到洛南书为什么要把他带回国了。”
“因为我就是被你这股劲儿吸引的,我觉得你能成大事,所以执意成为你的助理。事实证明,我没看错,你如今是国内当之无愧的TOP.1。”
“虽然,你不是我亲手培养的,但如果换做是我,以后再去培养新人,我也会找个跟你一样的。所以我猜,这大概就是洛南书把肖恩带回国时的心态。”
“不然你分析。肖恩固然厉害,可他默默无名,还在非洲被禁赛,换一般人,敢在他身上押宝吗?就不怕亏本?”
“只有洛南书敢,因为有你做样板,他觉得肖恩也行。”
“啸洲,如果我没猜错,洛南书要找的不是可以给车队刷积分的车手,而是可以站在奥运领奖台上的车手。”
对上何啸洲愈发想要冻死人的眼神,助理再次退后一步,笃定道:“他要找一个能超过你的人。”
何啸洲冷脸,但并没反驳,而是坐起身子,认真地看着助理。
“所以啊,啸洲。”助理笑道:“你一个正主,还怕干不过替身?”
*
“不行了,胳膊酸了。”晚餐期间,饭桌上,刘文豪刚拿起筷子就又放下,长时间使用臂力,他感觉手臂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这个时候再去纹个大花臂,都不用打麻药。”
“别说你,”小玩球低头扒了一口饭,口齿不清道:“我感觉我眼镜度数又高了。”
张笑之:“也就肖恩看上去精神饱满,大写的佩服。”
随着亚洲杯的日期逐渐逼近。6月20号往后,国内各大车队的训练都开始进行到白热化阶段。一个礼拜,SU共约了6场友谊赛,几乎每天都要出去奔波。
所有人都看向肖恩。
肖恩却像没听见似的,垂着眸子,专心吃饭,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吃干净碗里的最后一粒米,抽出纸巾擦擦嘴巴,端起碗筷就准备去洗碗。
直到洛南书拉住他的胳膊,肖恩才回过神来。
洛南书:“这么着急,去哪?”
肖恩:“衣服,还没收。你的。”
洛南书想问“又晾衣服了?不是才晾过么?”
见肖恩那张沉冷的脸,八成回答也就是“看天气好了就晾了”这种没营养的话。洛南书话锋一转,朝厨房喊了声“刘姨”,然后又扯了扯肖恩的手腕,说:“不用你收,陪我坐会儿。”
一个不到五十岁的大姐跑了出来:“老板,再添点饭吗?”
“不是。”洛南书温和道:“晾的衣服还在天台,麻烦您帮收一下,放我房间里。”
“唉,好嘞。”刘姨忙答应着,转身就坐电梯上楼了。
洛南书看着肖恩,“坐这歇会儿。”
这些天,所有人都累的一塌糊涂,唯有肖恩像不知疲惫似的。他把每日训练又拉长了两个小时,训练强度也远超刘文豪。
最令人震惊的是,有一天,他连续不停歇的练习,骑车八小时,居然把发动机弄爆缸了。
这件事队里所有人都知道,大家一边羡慕肖恩的体力和耐力。一边佩服他刻苦又努力。
有肖恩带着,其他人都不好意思偷懒。也都干劲十足。
洛南书看在眼里,但总感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肖恩依旧每天给他打扫房间,照顾他起居。说了不用,却还是不放弃,甚至洛南书能明显感觉到,肖恩照顾他比以前更好,更细致了。
不仅天天晚上给他送鸡汤,还恨不能把汤喂进他嘴里,等他喝完了还贴心的抽出纸巾帮他擦嘴。恍惚间,洛南书感觉肖恩像是在照顾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病人。又觉得两人之间的相处不像是老板和员工,也不像是哥哥和弟弟,更像是一对儿热恋中的情侣,什么都想腻歪。另一半的任何事,都想插手,亲力亲为。
洛南书忘了这些天一共说了多少句“不用”、“谢谢、不需要”、“我自己来就行”,可肖恩总是点头答应,回头就做些别的事来对他好。
对,就是变着花的照顾他,对他好。
洛南书挺感动的,但他就是能感觉到这孩子状态不对。
似乎,不是很开心……
就感觉他肚子里憋着点什么东西。
洛南书发话,肖恩自然是乖乖听的。他放下碗筷,安静坐在洛南书身边陪着,但也只是陪着,起不到任何放松作用。
这状态……只比木乃伊好那么一丢丢。
吃完饭,众人陆续回到房间。
洛南书上三楼的时候,房门还没关,刘姨还在给他整理衣服。看样子像是不太熟练,半天才整理好两件。
一进屋子里,那浓郁的芳香剂味道冲进鼻腔。
“今天喷的有点多。”洛南书漫不经心的评价。
其实回想一下,前两次喷的也有点多。一进门就是一股香味。
“是啊,”刘姨干活正起劲儿,老板说什么她都应和:“肖恩回回喷的都多,今天中午我还告诉他少喷点,味儿太浓了,但这孩子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搭理我。”
正打算走向书桌的洛南书脚步一顿,回头问:“你说什么?”
刘姨回头:“啊?我说我让他少喷点,但——”
“不是这句,上面那句。”
“上面?啊,我说肖恩回回喷的都多——”
“上回衣服也是肖恩晾的?”
“是的啊,”刘姨回想了一下,笃定道:“这几天太阳好大,适合晾衣服。他回回都是中午那会儿去晾的。”
刘姨想了想,又补充:“肖恩不让别人动你的东西,今天要不是你发话,我也不会想着去天台收衣服的。我是不是弄错什么了?”
“没……”洛南书心不在焉的回答着。
中午,别墅里一般没有人。
晾衣服。
芳香剂。
卫生间!
洛南书脑中闪过一丝电流,他立刻抬腿往卫生间走,目标明确地拉开洗手台下第一个抽屉。
果然……
芳香剂平常就放在这个抽屉里。
照片也在,就在小瓶子旁边。
肖恩一定是看见了。
洛南书恍然大悟。所以这小崽子,这些天闷闷不乐,就是为了这个?
他肯定是误会什么了。
洛南书莫名有些烦躁,他出了洗手间,转身就要往外走,谁承想居然在门口碰见肖恩。
肖恩手里捧着一碗熬得浓白的鸡汤,还冒着热气。
他显然没想到会在门口遇见洛南书,愣了一下,满溢的鸡汤撒出来一点,烫到了他的手。
肖恩被烫的皱眉,却一声不吭。
见他这样,洛南书心里像被什么捏了一下。他也顾不上质问,侧开身子,指了指书桌:“放那去。”而后对刘姨说:“谢谢,您先出去吧,剩下的我自己来。”
刘姨忙点点头,准备把没处理完的衣服都平铺在床上,以免出了褶皱。
放下鸡汤的肖恩走过来,自然又娴熟地从她手里接过衣服,低声道:“我来。”
在照顾洛南书起居这件事上,肖恩比任何人都熟练。他的聪明不仅仅体现在赛道上,这方面也足以彰显。
刘姨离开,顺便把门关上。
洛南书走到床边,坐下,静静看着肖恩。
年轻人穿着一件黑色运动短袖,版型稍微紧身,完美描绘了他的宽肩窄腰、结实的双臂。他的古铜色皮肤在屋内暖光灯下泛着哑光,肌肉线条十分漂亮。
这样的身材,这样的男人,在健身房举哑铃是最合适的,可他偏偏手里拎着衣服,还熟练地打理着,满身的贤惠样,反差极大。
目光上移,洛南书又看见了肖恩脖子上的项链。银色牌牌藏匿在衣领里。
洛南书毫无预兆地开口:“鸡汤是给我的?”
肖恩看着他,点头道:“补营养。”
然后转过头,继续手上的工作。
洛南书控制自己保持平静,循序渐进道:“你不端过来,我怎么补营养?”
肖恩手上的动作一顿,转过头,愣愣的看着洛南书,然后立刻放下手里的事,乖乖去端鸡汤。
晾了一会,碗已经不那么烫了。
肖恩的手很大,那精致的小瓷碗在他手里就像个小玩具。他一手托着碗,一手用汤匙搅拌着。
待到温度差不多可以,肖恩把碗端到洛南书眼前,而洛南书却没有接的意思。
肖恩疑惑抬眼。
洛南书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你不喂我,我怎么喝。”
“!!!”
肖恩肉眼可见的惊讶,喉结都动了一下。
他愣了好几秒,确认自己的耳朵没毛病,洛南书的态度也很认真,于是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汤,小心喂到洛南书嘴里。手都有点抖。
很简单的动作,肖恩却砰砰心跳。
他一边回味刚才那一幕,一边结巴地解释:“你说,不喜欢,我,喂你。以前。”
“那是因为我有手有脚,你也不是我买来的奴隶,”洛南书说:“这次吃饭喝汤要你亲手喂,下次去洗手间是不是还得叫你帮着扶了?”
扶……
肖恩耳根子唰的红了起来。
“而且,”洛南书平静道:“我也想看看你听不听话。”
肖恩立刻点头,“我,只听,你的。”
“是吗?那我说过不让你进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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