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博士是个鹤骨松姿老学究,留着一把白须美髯,眼皮松松地耷拉下来,带着点不太好相与的气势。
林芷见了,莫名想起前世的高中班主任,细细一回味,竟发现两人的五官体型有五分相似。
大概是想起了过去被高中班主任“教育”的过往,她下颌也开始紧绷,那是个教育风格颇为严厉的主,有次她们几个考试不好,被他拎到讲台当全班面训斥,成了她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的噩梦来源。
纪博士进堂后,粗略地扫了一眼满座的席位,见众学子皆正襟危坐,朗诵诗文,便满意地拂了拂下巴的白须。忽然,他手上一顿。
林芷自然是察觉到对方的目光,屏气敛息,她双眼盯着空白的桌案不敢抬头。
好在纪博士并未当面唤她,而是继续抚摸自己的胡须,缓缓挪开了视线。
宫里的钟鼓再次被敲响,监生们皆停下朗诵,放下书本,纪博士亦整襟敛袖,目视众人。
随着一名监生高声唱喏:“向先生行揖礼!”
众人齐刷刷站起,林芷也随着站起。
“拜——!”
面对向自己行礼的众监生,纪博士脸上露出难得的慈色。
众监生:“学生恭请先生授课!”
“免礼,开卷。”
随着纪博士挥动袖袍,台下发出齐刷刷的翻阅声。
“上回讲到《大梁律》的礼律篇,今天接着讲述。”纪博士刚低头观书,便听见台下传来突兀的一声——
“博士,学生没书,能否与同桌合阅一本?”林芷举手道。
“是新来林恩监吧,准了。”
“谢博士。”
林芷松了口气,将座位往旁挪了挪。而恰巧在她旁边是个脑满肠肥的壮汉,故为了保持社交距离,她也不能离得过近,只能使劲伸长脖子去看。
对方显然是瞧见了她的举动,很贴心地将书卷往她的方向移了移,也不知是故意还是什么,几乎是将那书推到了她的正中。
林芷轻眨双眸,抬头正对上对方一脸讨好的笑容,立刻明白了其用意,随即将书推远了些。
但壮汉显然不与她客气,又把书推了回来,林芷瞳孔放大,也不甘示弱,将书推了回去。
两人便由此开始了一场无声的拉锯战。
纪博士的念书声戛然而止。
“林恩监。”
林芷正和同桌推书正欢,被台上突然的一声喊得浑身一觳觫,抬头便见纪博士一张阴晦带煞的面庞。
霎时所有监生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林芷只觉全身汗毛都要炸起来,她迅速站起来立正。
“学生在。”
只见纪博士使用一招光速变脸,脸色又瞬间和蔼起来,仿佛方才黑脸的不是他。
他微微笑一笑:“礼律中关于‘仪制’的部分,常被诟病繁琐,不知你作何想?”
林芷头脑空白地站起来,方才她连书都来不及看,如今哪有何感想。
她余光见同桌又悄悄将书推至她面前,幸好她目力好,一目十行地扫了遍眼前页数上的文字,眉头微拧。
纪博士在上头催促道:“林恩监,若答不出来,那便坐下吧。”
霎时间,四面八方向她投来锐利的目光,甚至她听见后方有人在小声谈论。
“也不知圣上看中她什么?博士第一个问题都答不出来。”
“怕不是骗人的吧?故意搞的噱头,其实并非恩监出身……”
刹时一道灵光从头脑闪过,林芷猝然抬头。
她虽没学过什么《大梁律》,但她学过现代法律,当年还通过了号称全国最难考试的法考,虽然时代不同,但两者也有相通之处。
“博士,学生有不同见解。”林芷露出胸有成竹的笑,“比如礼律中规定,若遇求医、报官等急事,即便在宵禁之时也可持火通行,只需向巡夜官差说明情况即可。”
“您看,这条规定多妙!它既维护了宵禁的铁律,保障了大多数人的安全,又给生活中的意外开了一扇小窗。像极了咱们府上门房的规定,平日戌时落锁,但若真有急事,通禀一声也能开门,正是法理兼情理的体现。”
“所以学生觉得,这《大梁律》并非铁板一块,它懂人情,通世故。它的最高境界,恐怕不是把每个人都管得死死的,而是像一位大家长,在用一种看似严厉的方式,维护着整个家族的秩序与温情。”
纪博士边听边迅速抚着胡须,嘴角越来越上扬,听罢便击掌道:“好一个法理兼顾情理,正所谓凡事有经必有权,有法必有化,此正为《大梁律》的精髓,林恩监理解不错,坐!”
林芷重新坐回了座位,深深吁出一口气。
好险,差点就没答上来。
此时此刻,在她没看见的远处,廊檐下静静站着长身鹤立的紫袍锦靴男人,他眉眼舒展,唇畔有浅弧,望着堂内微微颔首。
“看来适应的还不错,也省得我多操心了。”
说罢,转身离去,紫袍衣角旋即消隐在廊檐之外。
后面一连两天,大概是新来的缘故,林芷皆成了纪博士的重点关照对象,每日晨课午课必会点她回答问题一次,而她的回答无一例外会赢得对方的赞许,成了他眼中的“优等生”,赢得了不少同窗的敬服。
一下课,林芷桌边便围满了人。
“林公子,你可太厉害了!这套理论从哪学来的,可以与我们分享分享吗?”
“我感觉纪博士最近都不怎么凶了,多亏林恩监的功劳,吾辈佩服。”
“今日放学林公子有空否?一起去金樽居小聚一下会。”
“加我一个!”
为此,林芷做的回应只有一个,那便是保持沉默,保持微笑。
时间很快来到第三日。
那日上午纪博士的课业结束,说是下午会来一位新的先生。
为此林芷内心还咯噔一下,因为听说这位新先生教授的是书法,那是她极为不擅长的一项。
就在林芷忧心忡忡地用过午膳过后,下午的课即将开堂。
在那位先生踏入讲堂的那刻,全体监生都安静下来。
林芷也随众人的视线抬眼望去。
乍一眼看,此人生得慈眉善目,面容和蔼,年纪大概在五十岁上下,举手投足也有大儒气质,恭而有礼。
这让林芷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许。
然而在她没有看见的地方,某些监生的脸色变得一板正经起来。
“林恩监,您可知晓他是谁?”林芷身侧的胖同桌掩着口朝她悄声道,“他是吏部尚书兼内阁大学士——崔纮大人,人称‘玉面阎罗’,别看他外表和善,却以手腕强硬声名在外,我可是听说,朝廷里有好几个与他作对的,下场都挺凄惨的。我认识一个同乡的叔叔,就是……”
林芷微愣神。
宫里的钟鼓再次被敲响,众人皆收敛神情,一名监生起身高声唱喏:“向先生行揖礼!”
林芷与众监生起身。
“拜——!”
行完礼后,众监生齐声道:“学生恭请先生授课!”
崔纮开口:“免礼。”
坐下的瞬间,林芷又抬头看了眼台上的人。
依旧是初见时的和颜悦色,阳煦山立,崔纮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目光也朝林芷射了过来。
不知为何,当她视线与他交汇的时候,林芷身上莫名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座下垫子瞬间硬如烙铁。
那一刹那,她觉得对方的眼睛有些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
崔纮很快挪开了视线,林芷也仓促地低下头。
究竟在哪里见过?
林芷在心里头想。
“想必诸位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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