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不是大声吼出来的,谢璇衣却猛然心惊,骤然出了一后背冷汗。
这里是古代,他和一个陌生姑娘接触,本来就是不太合礼数的。
谢璇衣从来没见沈适忻发这么大脾气的时候。
一向潇洒恣意的少年——或许不能再称为少年,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一个巴掌甩在他侧脸上。
谢璇衣还来不及组织措辞,就被突如其来的变故伤到,眼前有些发晕。
前几日的伤还没好透,今天又挨了一下,面上火辣辣的痛觉似乎不只在肌肤,更像一把烧红的烙铁,要穿透血肉,烙在他的骨骼上。
沈适忻并没有对宋盈礼发难,只是眼神示意对方快走。
宋盈礼眼睁睁看着变故发生,脸上的笑僵了,一句“多谢”还没说出口,就见谢璇衣薄薄的胸口猛烈起伏。
她张了张口,眼圈却先红了,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出来,不可置信地后退几步,捂着嘴跑走了。
谢璇衣保持着脸受力偏过去的动作,又被怒火中烧的男人捏着下颌,转了回来。
沈适忻比他高很多,离得近,想要对视,他必须抬起头才看得到对方的眼。
然而此时被迫抬起的下巴,恰好将鬓边凌乱的发丝与浮肿的红痕暴露在阳光下,晒得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尊严和屈辱就像一碗带着腥气的苦药汤,浓缩在沈适忻乌沉沉的眸子里。
他很慢地眨了眨眼,后知后觉,腥气的来源是他的嘴里。
似乎是刚刚那一下咬破了口腔,浓郁的血腥气蔓延起来,他几欲呕吐。
“说话啊,你和那宋家小姐在做什么?”
捏在他下颌上的手逐渐收紧,尖锐的酸软逐步扩散,他一向垂着的眼里涌上痛苦。
对方松开手,他趁机解释道:“只是宋小姐顽皮,爬树困住,草民怕宋小姐玉体受损,这才情不自禁扶了一把。”
哪知道沈适忻对他的说辞轻蔑一笑,似乎听不进一个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们站的位置恰好是连廊的死角,前院不时传来少年们天真的嬉笑声,却和此刻的谢璇衣无关。
他看着面前面容俊美的男人,心脏如坠冰窖,可对方的字字句句,却像尖锐的锥子在刺穿耳膜,鲜血淋漓却不得逃避。
“宋盈礼她爹官任吏部侍郎,你若是勾搭上她,恐怕你爹的位置能往上再坐坐。”
沈适忻懒散地靠在朱红色立柱上,似乎已经从刚才的暴怒中缓过来,眼神却比平时更加冷漠。
“看不出来啊,谢璇衣,你不要脸面的能耐已经到这种地步了。”
谢璇衣听着他不加掩饰的揣测,缓慢地长长吸了口气,连指尖都在不断颤抖。
谁知道沈适忻话锋一转,又勾起唇角,“我猜猜,你爹还让你做什么,勾搭赵二?”
谢璇衣猛然抬起头,还是下意识否认,“我没有……”
他没有想这么做。
沈适忻眯起眼睛,仍然是一副“我都知道”的姿态,“没有?你今天那么努力引起他的注意,还说没有?谢璇衣,你可真能豁出去啊。”
没想到沈适忻会这么说,谢璇衣一时间被带偏了思绪。
意识到沈适忻所谓的引起注意,竟然是他在课上被夫子骂,一时间,谢璇衣连自嘲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他第一次有勇气抬起眼,定定地看着沈适忻,哀求似地问他:“你一直觉得我是这样的人,是吗?”
对方哼笑一声,毫不客气,“何必说觉得,谢璇衣,你一直就是这么一个低贱到骨子里的人。”
“就算本公子看不上你,你也休想妄想攀上高枝,今日有宋盈礼,明日就会有李盈礼方盈礼,再让本公子瞧见你与人拉拉扯扯,本公子必叫人将你的腿打折。”
谢璇衣很少听过这么无礼又粗暴的话,身形晃了晃。心道是对方气昏了头,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沈适忻,你当真没有一点点……”
他当真没有一点点喜欢自己吗?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来人打断,见状,两人动作皆是一顿。
一个短衣小衫、小厮模样的人跑过来,自知来错了时候,慌张地抹了把汗,气喘吁吁道:“公子,奴才奉命来接少爷回府上。”
沈适忻的不耐烦溢于言表,“又是母亲催?你回去和她说,本公子等下自会回去。”
小厮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开口:“不……不是夫人,是老太太派奴才,请少爷到二爷府上,说是,是吃顿便饭。”
听到是祖母,沈适忻眉头舒展了些,对谢璇衣道:“今日看在祖母的份上,本公子不与你计较,如若再犯,本公子说到做到。”
似乎是感受到沈适忻周身环绕的低压,小厮一路上都像个鹌鹑似的瑟缩着,大气都不敢喘,看得沈适忻无端冒火。
他又想起谢璇衣,对方在见到自己时,也像个鹌鹑一般胆小,却比这下人赏心悦目得多。
马车修得高大,连上车都要踩着板凳,车内垂着朱紫色的垂幔,元宝纹光泽细腻,虽然低调,却一眼看得出品质非凡。
街上来往行人如织,见到这般排场,还是难免猜测是哪家的贵人,是怎样的美人才配得上如此锦绣。
沈适忻也垂着眼看着紫色的绸缎。
谢璇衣皮肤白,平时淡绿色穿得多,总显得一身病气,无端叫人生厌,要是穿这样的料子,想来也会很好看。
意识到自己想到了谁,沈适忻忽然嘲弄地笑了笑。
他和下人有什么区别,自己怎会突然臆想,他也配穿这样的料子?
小厮余光看着主子一会皱眉一会笑,心里更慌张了,只能闭起眼睛祈祷保住项上人头,活不了也至少要留个全尸。
一主一仆,心思各异,南辕北辙。
进了府,沈老太太见到沈适忻,立即眉开眼笑,招呼对方坐下。
沈适忻难得柔和不少,乖顺地坐在老太太身边,笑道:“祖母不是在老宅调养,怎么这么早就回来?”
沈老太太闺名玉珠,嫁来沈家前,也是卫家的嫡出小姐。卫家是将门世家,代代儿郎中不乏铁衣壮士,军中翘楚,就连诸多小姐也自小习武,身手过人,创下赫赫功名。只是后代人丁凋零,卫玉珠的两个哥哥接连战死,只留下她与一位弟弟,如今卫家依然鲜有子嗣。
老太太思念娘家亲人,近几年常住卫府修养,沈家也无人敢置喙。
“这不是想乖孙儿了,”沈老太太看着自家孙子,笑得连眼都弯起来,眼角皱纹深邃,却不败美人面容,“忻儿啊,近来过得可还好?学业没有耽搁吧?”
沈适忻顺着老太太的话,“孙儿岂敢,府里一切都好,今日秋考也不负先生与诸位长辈的教诲,得了甲等。”
听到孙子如此优秀,老太太的笑容愈发欣慰,抓着沈适忻的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手背,“好好好,如此,祖母便放心了。”
话语至此,却忽然转了个弯。
“忻儿才智如此过人,想来很得姑娘们青眼。”
意识到卫玉珠想说什么,沈适忻的笑容淡了些,不动声色地抽回手,“祖母说笑了。”
“什么说笑,忻儿莫要妄自菲薄,”卫玉珠闻言不满,拉过刚刚走进前厅的姑娘,坐在自己身侧,“忻儿觉得,这位吴家的小姐可还中意?”
沈适忻没说话,平静地看着老太太口中的吴小姐。
吴家小姐吴娴人如其名,端得是秀美端庄,却像是禁受不住对方的目光,羞红了脸,娇俏地往老太太身后躲。
沈老太太似乎很喜欢吴娴这副小女儿姿态,眼神中写满了满意,拉着对方的手腕,将小姑娘左看右看。
她手上翠绿的桌子撞在一起,叮当作响,听得沈适忻越发烦闷,却碍于长辈,不能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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