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濛回到迟家,浑身湿透,单薄的校服外套黏在身上,黑发贴着额头,不断有水珠滑落。
一进客厅,暖气包围离开涌上来。
沙发上躺着一个人,啤酒、冰镇饮料、薯片随意散落在桌上。
桌角下方,她的书包被人随意扔在地上。
少年两条长腿交叠,漫不经心操纵着手里的游戏手柄,队友开麦的声音激昂,盖过窗外让人狼狈的糟糕雨声:
“秦一汶你他妈来搞笑的吗??塔都被偷了还搁那梦游呢!”
“完了完了野王快来——”
“——quadrakill!”
“吼吼吼感谢迟哥救命之恩!这波稳了!”
“吵。”
保姆见到她,立即走过来,带她到靠近厨房的角落,低声道:“少爷在您之前回来了,他吩咐不准任何人走近打扰。”
江雨濛看了看手中的医药袋。
保姆见状,欲言又止:“刚刚我已经给少爷送过医药箱了,所以……”
“创可贴是我自己用的,我还有很多作业,不去打扰我哥的。”
江雨很识相的转身离开。
保姆松了口气。
“阿姨这个药膏给你。”
“啊?”
江雨濛折返过来,淡笑了一下:“早上看到你手烫到了。”
保姆受宠若惊接下,看着少女温和莹润的眉眼,只觉得越看越喜欢,忍不住夸赞:“小姐以前一定是在爱里长大的,有心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养成的。”
江雨濛心不在焉点了下头,没去看沙发上的高大背影,朝楼梯相反的方向走上去。
关上门,江雨濛坐在书桌前,静视着眼前的创可贴盒,保姆的话萦绕在耳畔。
大多数人说起小时候,多半以爱、珍贵,幸福这类的词诠释注解,但凡事总会有人是例外。
江雨濛就是这样的例外。
江雨的母亲江锦,原本是大户人家的独生女,在画画上极有造诣,一次莫奈的睡莲展中偶然结识了迟建泯,两人一见如故,当时的迟建泯只是一个刚刚创业起步的毛头小子,而陷入爱河的江锦不顾家人反对,毅然断绝亲缘关系,投入轰轰烈烈的私奔爱情。
江锦最终赌对了他的事业,唯独赌错了真心,迟建泯在她的资金助力下事业蒸蒸日上,成为震撼业界的企业家。
事业有成后,迟建泯开始看不上这个失去江家身份的江小姐,转头和别的房地产千金一位联姻,一直蒙在鼓里的江锦从初恋变为插足感情的第三者,在对方结婚那天,她赌气离开,下嫁给了一位爱慕她的木匠,只可惜结婚没多久,木匠染上赌博,早已背离初心的两人争执不断,又一次离婚无果后江锦抑郁服药,在被人救下的那瞬告知有了身孕。
可能是血脉温情的联接,让江锦最后选择生下江雨濛,不过这一点温情,早在往后更激烈的争吵中消磨殆尽。
到最后,江雨濛的存在甚至成为她失败人生的证明。
江锦所有抑郁的悲愤尽数发泄在江雨濛身上,不允许江雨濛喊母亲,不准发出声音惹她更厌烦,甚至要求江雨濛在承受自己精神恍惚的殴打后,按时给她去药铺抓药。
那天是江雨濛例行取药的日子。
从前段时间开始,这个药铺里开始传出一种动听的音乐声。
五岁的江雨濛不知道那是什么乐器,却还是不自觉的被它吸引,她听到有人说里面住着一位大城市来的小少爷,是被家里人送来这养病的。
她那会刚拿了药,想趁天黑前再偷听一会,奈何个子太矮,只能搬来一个木墩。
年幼的江雨濛想站的更高,好让那神仙似的音乐能更清楚的进入耳朵里。
未曾想,音节还没听清楚,她就从木墩上摔了下来,磕在旁边晒着的药材罐,发出巨大的一声“咣——”
从未露过面的小男孩从窗里探出头来,噔噔噔跑下楼梯,风一样就飘到了她身边。
“你在干什么?”男孩问。
这是他们第一次对话,当时江雨濛牢牢记着江锦的要求,没有开口。
“不说话,你是小哑巴吗?”男孩又问。
江雨濛愣了愣,这次点了点头。
“你喜欢这个?”他拿出一个口琴问江雨濛。
男孩有些清瘦,身形小小,身上有很重的草药味。
江雨濛拨开被胡乱剪的短发,腼腆的又点了下头。
“那你可以光明正大的来听,看你浑身上下都摔成什么样了。”迟霁脸色苍白,但是笑容很耀眼。
江雨濛摸了摸脸上的创可贴,男孩指尖的余温尚存。
手中纸盒冰冷一片,江雨濛手臂一片酥麻,缓缓睁开眼睛。
抬头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半小时。
江雨濛神色很淡,打开生物试卷,拿起冰冷的三明治,连同医药袋一起,面无表情扔进了垃圾桶。
-
明德一中开学考来临。
学校有规定,考试前要求学生把书桌里的所有物品全部清空。
教室里乱哄哄的,到处响着推挪桌椅的声音,江雨濛和杨舒寂一组,粘贴打印好的考号。
贴到最后发现桌子少了一张,两人不得不重新去找,但跑了一圈都没找到多余的桌子。
杨舒寂累瘫在座位上:“江江先歇会吧,咱们肯定得去行政大楼那边找了。”
外面人来人往,走廊里到处是打扫卫生洒下的水。
操场上欢呼声不断,篮球社团的人正在比赛,江雨濛循声看过去。
迟霁不在其中。
“班长!你帮我们搬来了。”杨舒寂声音惊喜的喊道。
江雨濛回过神,转身看过去。
被称作“班长”的男生脸色淡漠,摆完桌子,又坐回前面的位置。
江雨濛对不相干的人没兴趣关注,只听到杨舒寂说这个班长性格阴郁,沉默寡言,成绩经常稳居班级榜首。
杨舒寂撕下胶带,喋喋不休:“班长你人挺好,就是不爱说话,咦,正好贴到你和迟霁的名字了,不过你这名字太拗口都读不明白。”
江雨濛把迟霁的考号在右上角粘好,才抽眼神扫了眼旁边的名字。
“傅惊坠。”
“惊石坠猿哀,竹云愁半岭。或许是这样?”江雨濛随口道。
声音轻,杨舒寂没听到,叽叽喳喳的拉着她去离开教室去食堂。
两人声音远去,谁也没注意到沉寂的少年笔尖一顿。
……
“一中的食堂就这个窗口能吃,别的是什么啊?健康的泔水菜??江江你要不要来一口,可好吃了。”杨舒寂举着羊角葱蘸酱煎饼问她。
两人从食堂门口进来,江雨濛端着杯米浆,轻摇了摇头。
杨舒寂正准备激情安利一番,抬眼瞬间,看到迎面走来两个烫卷发的女生。
那人在她们面前停下,盯着江雨濛,抱臂问:“你是江雨濛?老师有事找你,在行政楼四楼。”
“这个时间找吗?你确定?”杨舒寂有些摸不着头脑,一般这个点教学楼不会有人。
“不知道是哪个老师?”
江雨濛扫了眼对方隐在手腕内的纹身,垂眸掩住情绪,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小寂,麻烦你帮我拿回教室好吗?”
“欸……要去吗?”
江雨濛点头:“我很快回来,你先回教室。”
“哦,好,但是……欸不过应该没什么事。”
……
行政楼离教学区远,这个时间更是没什么人会来。
江雨濛刚上楼,就看到蒋雨欣带着一群人靠着走廊,女生手指纤长葱白,掐着一根细细的烟。
“蒋姐,人来了。”
蒋雨欣弹了弹烟蒂,红唇浓艳,含笑看过来。
“你找我?”江雨濛问。
蒋雨欣站在她面前,弯下腰,咧嘴一笑:“挺上道啊小同学,听说你成绩很好?”
刺鼻的烟雾钻进鼻腔,混合着浓郁的香水味,实在称不上好闻。
江雨濛被烟雾熏眼,站着没动,没皱一分眉头。
女生张扬明艳的长相太好认,是视频里靠在迟霁怀中的人。
蒋雨欣看她这怂包样,瞬间笑了,抬手摘下她的帽子:“明天就是开学考,我看了考场咱俩是前后桌,该怎么做不用我多说吧。”
江雨濛没说话。
刚刚叫她上来的女生不耐烦:“哑巴了?蒋姐问你呢。”
江雨濛瞥了她一眼,不带一丝情绪。
女生被这眼神震慑了一下,反应过来正要发作,却见江雨濛垂下眸,乖顺的问:“一中的考场纪律不是最严格?监考老师发现怎么办?”
仿佛刚刚那一瞬只是她的错觉。
“所以该怎么做,就需要你动动脑筋了呢,小可怜。”蒋雨欣弯唇一笑,手上的烟蒂毫不犹豫怼到她的校服袖子上。
旁边的几位女生嚼着口香糖:“蒋姐看重你,是你的荣幸,不然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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