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撂下,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凝滞。
黄氏愠怒地攥了一下拳,不是所有人都能听进去实话,尤其还是这种直白到让人招架不住的话。沈茂山也不复方才平和,耷拉着眉眼,任谁都能看出来他心情不佳。
屋子里唯二摸不着头脑的,只有沈鲤跟沈阿奶。一个是太小,一个是真不懂,不明白为何好端端的就说到读书的事,庭哥儿之前也没提过这一遭啊。
沈阿奶正要打圆场,黄氏却已酝酿好回答,抢白道:“庭哥儿你这么说,岂不是要逼死阿爷阿奶?”
沈阿奶:“……”
又关他们老两口什么事儿?
黄氏振振有词:“并非是伯母不让你读书,家里什么境况你也知晓,一家子省吃俭用才供得起你堂兄一人。倘若你是长孙,又早早有了读书的天分,如今去书院的便是你了。可惜你晚了几年,家里再供不出第二个。你若要强求,岂不是逼着你爷奶走投无路?他们年事已高,又因为你父早亡郁结于心,你只当是代你父亲孝顺他爹娘,往后,再别提这件事叫他们伤心为难了。”
沈言庭呵了一声,他这人最听不进这种冠冕堂皇的劝。
黄氏说完,还准备伸手拉一下沈言庭让他给沈茂山认错。
沈言庭侧身避开。
他不喜欢外人碰他。
黄氏险些没稳住笑脸,想了想,还是埋头苦劝:“听你伯母的,你若想读书也不必急于一时,待日后你堂兄高中举人,你想怎么读便怎么读,谁都不会拦你。”
系统忍不住咋舌,瞧这话说的多漂亮,沈言庭若是不应,岂不就是不仁不义还不孝了?
但沈言庭就是不接茬:“堂兄何时中举,五年?十年?倘若他一辈子不中举,我便一辈子读不了书?都说他聪慧,可除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谁又真看到了他的聪慧?真聪慧,也不至于读了这么多年却还一事无成。”
黄氏真想揍这小子一拳,兔崽子,怎么这么会说话呢?
沈言庭反问黄氏:“大娘,堂兄该不会以读书之命,故意骗家里钱吧?”
“胡说八道!”黄氏炸了。
她不允许引以为傲的长子被人这么污蔑!
沈茂山也瞧出来这小子有反骨,深知在这样下去还有更难听的话,遂仗着身份一锤定音:“不必再议,此事就这么定了,明日你便跟我学木工。十三岁的人了,早该学门手艺给你母亲分忧。你堂兄早晚都会高中,届时,家里自不会亏待你们兄弟几个。”
沈言庭本来对读书并不执着,但见他们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将自己求学的路堵死,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疯劲儿立马蹿上来:“他比我年长我就要让着他,什么道理?朝廷取仕难道也只看长幼,不看天赋?”
“你又有多少天赋敢放这样的大话?”沈茂山沉下脸。
“有没有得试过才行,我敢试,您那位长孙敢比吗?”沈言庭寸步不让,锋芒毕露,“想让我退步,得先让我心服口服才行。阿爷,我也是沈家子孙,父亲离开后,家里就是这样照顾他的子嗣?”
沈茂山听他提起亡故的老二,一口气差点没缓上来,脸色铁青。
沈阿奶赶紧上前给老头子拍了拍后背。
沈言庭就是要堂堂正正比一场,沈春元若是不及他聪慧……不对,沈春元肯定不及他聪慧!
如此一来,家里的资源当然得往他身上倾斜。同是沈家人,他就是要争,要抢,要告诉所有人,二房不比大房差!
指望沈春元,远不如指望他。
沈鲤握紧了哥哥的手,怯生生地缩在一旁。
系统却啧啧称奇,沈言庭这辈子还没摸过书,就敢放言自己比已经进学的沈春元更有天赋。该说不说,这小反派是真的傲,当了十三年的傻子还是不损其锐气。不过,他说得也没错,上辈子能当反派的,又岂会是等闲之辈?
但锋芒太盛总会伤人,没看到黄氏脸都已经被气歪了吗?
黄氏真觉得沈言庭不知好歹!元哥儿读书何等辛苦?他可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整个沈家改换门庭!二房这小崽子字都不识几个,仗着书院先生夸过两句就敢跟元哥儿争高低,他怎么敢?
黄氏一个“好”字还没应下,沈茂山却赶紧打断。
黄氏中了激将法,沈茂山却还头脑清醒。他对长孙寄予厚望,绝不能因此事而影响了元哥儿学业。再则,他是看准了长孙能出人头地,若是眼下跟二房起了龃龉,日后如何指望元哥儿扶持二房?
沈茂山道:“你堂兄苦读多年,连学堂的先生都对他赞不绝口,断不能中途放弃。方才你伯母讲了这么多道理你不听,如今我再说明白些,家中只供得起你堂兄,也只会供你堂兄。你想读书,没人拦你,但束脩怎么出?笔墨纸砚如何买,科考的盘缠谁来凑?别告诉我你能出这笔钱。”
沈言庭仰着头,下颌绷紧,黑白分明的眼眸中仿佛藏着一团火。
凭什么沈春元占尽便宜,他就只能自力更生?他不服!若是他再大一些就好了,甚至若是想好对策再去协商,也不至于被逼至此。
冲动行事的下场便是进退两难。
沈茂山见他不敢再胡说八道,正欲顺势教训两句,门外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我来出。”
沈言庭兄妹俩迅速回去。
秦宛风尘仆仆地赶回来,跨进门槛后微微喘着气。她略顿了一下,三两步走进去,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不卑不亢地看向公婆:“庭哥儿想读书,这笔钱二房来出,不必旁人操心。”
黄氏忍不住笑出声:“你出得起?”
大房二房根本没分家,秦宛一个人养两个孩子,能有什么私产?
秦宛道:“我出去给人洗衣,做饭,打短工,总能换来束脩。”
黄氏正要反驳,秦宛却直接打断:“我有话想单独跟爹说。”
黄氏噎住,下意识瞥了一眼沈茂山。见对方黑着脸默认了,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
秦宛将女儿交给沈阿奶带出去。
沈阿奶压根不想走,但老二媳妇气势迫人,她一下子就怂了几分,嘟嘟囔囔地带着小丫头离开了。
沈言庭也被催着走,但他不愿意。他已经十三了,有什么事情是他不能知道的?
望着这双肖似丈夫的眼睛,秦宛最终也没说什么。
直面长辈的偏心,是件挺残忍的事。但走到今天这一步,秦宛已经没得选了,她酝酿了一会儿,选择开门见山:“青河的抚恤金,儿媳想拿回来。”
沈言庭眨眼,原来他爹还有抚恤金,为何之前从未听闻?
沈茂山也微愣。虽然方才秦宛让众人离开沈茂山便有预料,但真听到这句,沈茂山心底还是五味杂陈。他一心想要改换门庭,为何家里这些人总不能与他一条心?大房嫌他给的不够,二房又嫌他偏心太过,到头来里外不是人。
沈茂山缓缓道:“我另有用处。”
“用在元哥儿身上吧?”
沈茂山警告:“青河的抚恤金,并不是你一个人的。”
秦宛颔首:“儿媳当然知晓,这里头也有爹娘的一份。可青河若知道,自己用命换来的抚恤金,到头来被爹娘默许成了大房的私产,妻子儿女享受不到分毫,不知该如何伤心?”
沈茂山拍案而起: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