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悟这件事以后,活着对桑竹来说就有了些新的意味。
五岁时,父母离心,母亲从此连带恨上她们姐弟,只要出现在她范围之内,便是仇意滔天的恶言。
她的丹青得了画师赏识,捧去给母亲看,却连偏院的门都没进去。刀从屋内掷出,嵌在桃木门里,若再晚几息,她的左眼就没了。
蹲在那柄闪着寒锐的金器下,桑竹亲手用指腹试了那刀的锋尖,从此以后有了新的嗜好:喜欢看血从人身上滴淌下、人狰狞哭喊的样子。
人感受到痛苦时的挣扎,非常令她着迷。
一开始,她蹲在屠户旁边看他屠些活物,很快就厌倦了,改为悄悄旁观仵作肢解,可在死人身上解剖,甚无趣味,只有惊人尸臭,她感受不到那种人垂死前,经受最尖锐的疼痛时,扭曲可怖的真实面目。
她渴求着更多,只为了满足自己的快乐。就像孩童想要玩偶,乌鸦自发反哺,成了一种本能。
邪念、恶行就是她的玩具,为了活命不惜一切代价比每个人都衣着得体、言行有状精彩万倍,那才是人本该呈现的模样。
交付信任和爱需要很久很久,恨一个人、一件事只需要一瞬间,恨远比爱和原谅容易多了。
她不再学着私塾上讲的明德惟馨、宽大为怀,而是去恨,平等的恨意能让她更轻松地观赏生命的流逝。
画笔落在绢布上,从花鸟鱼树变为涌动的鲜血、惊恐人脸、一只又一只幽恨的眼。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桑竹身上的魔气更深重几分,回忆让她的心魔变得更猖獗。
谢荐衣深深叹了口气,“心魔已吞噬了你的意识。我不知道你经受过的苦,故而不会指责你,也不会评判你做的这一切。”
“但,也许引灵珠正是知道你的苦痛,才现形想要帮你呢?”
谢荐衣掏出剩余的半颗珠子,那半颗在她手中蕴养月余,晶如玉轮,更加润亮夺目了。
楼雨第一次见到引灵珠真容,不由仔细打量。
“我也经历了痛苦,也许与你不同,”谢荐衣迟疑道,“但我...也很痛苦。”
“命运强加给我的一切,我不想要,也怨过、恨过,也许现在还是在怨着,可伤害他人,同时也在摧毁自己。我想,可能活在世上,并不需要那么多理由,只是因为我想活。哪怕遭受恶意,万人所指,但我只凭一腔心气朝前,不愿向他们妥协。若是我也不再相信自己、坚守本心,那就什么都没了。”
张开掌心,引灵珠从谢荐衣手中升空,引得桑竹怀里的红珠也发起光。
滔天魔气下,血色与月色映出一个误入魔道的人,和一只试图修道的凶兽。
引灵珠意随心动,正与邪,无非是一念之差。
画过那么多双眼睛,桑竹最常观察人的眼睛,神态言语可以伪装,可人的眼眸说不了谎。
面前这双眼,和她的人一样坦荡,因此格外净亮。
让人不敢直视。
“而且....谁说没人为你的降生而感到快乐?”
谢荐衣示意她看向窗外。
魔气涌动盘踞在桑府上空,人人自危,抗着包袱朝府外逃去,害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有个半大男童却在四处奔走,口中唤着:“阿姐!阿姐你在哪!”
他捉住路过的小厮,“你有没有看见我阿姐?”
桑竹终于有了些反应,她痛苦地皱起眉头,心魔的力量消退些许:“不能,让阿弟看见。”
心魔仍在她耳边谆谆善诱着,教她以符反击,用心头血制符,桑竹眼中却映着阿弟焦急四顾、泪痕挂在脸颊上的青色身影。
是什么时候将画中事付诸行动的?
桑竹用迟钝的,仿佛生了铜锈般的头脑回想。
外出逛书画铺回府晚了些,她从莲亭经过,听见父亲新接入府的女子与父亲在亭中密语:“药......静悄悄地...保准人没得无声无息。”
桑竹几乎立刻就明白了他们想做什么。
次日得见疼惜地照拂新夫人逛园景的父亲,她照旧行礼问安,心里在想:一切的源头,都是这个男人。
他将母亲幽禁,对外宣称她身亡,亲手毁了她与阿弟的血脉亲缘,任凭她们母女三人在苦痛中挣扎,他却抽身而出风光照旧。
甚至....这还不够,他又算计着,要取母亲的命。秋天这样好的时令,不如找个地方埋了他,一劳永逸。
为保这谋划无声无息,在此之前,她想先拿些什么练练手。
再次外出时,桑竹特地从江湖人手中寻来一本古旧符书,上面所写的文字晦涩滞深,没人能看明白,因此被随手贱卖。
可她静下心来,竟慢慢能读懂一点。就这样一点又一点,她开始学会了能在人身上留伤痕的符文。
无人教引,她不懂循序渐进、蕴养符笔,符文用朱砂染,用她的血铸。
日渐壮大的力量让她从杀鸟、犬、鸡都要颇费功夫,到悄无声息地令那最喜点评婢女身段的年轻门房失踪。
心魔指引着她,满足她的欲望,而她用恶念反育心魔,任由它滋生。
自然而然地,她有了凌驾于人的能力,开始尝试对每个有他父亲特质的男子下手:出身富贵、流连花巷、辱骂女眷....
一两起而已,她做得隐秘,就算猖獗了些,也无人会联想到小小幼女。
不仅如此,她似乎习惯了用魔的手段解决问题,母亲再度对阿弟破口大骂,她甚至任由心魔将锁妖物的手段用到母亲身上。
再到后来,河祠祭拜中,她感受到帘后一抹指引……
心魔究竟是何时形成的?
她锦衣玉食,婢女环绕着长大,纵然没有父母疼爱,可弟弟与她连心,二人相依为命,就这么一年一岁长起来,日子也能过,她到底在怨恨着什么呢?
桑竹想不明白,恨早已成为她的本能,日复一日对父亲的观察、对每个来府中做客男子的旁观,道貌岸然的男人每一个都令她憎恶,她眼里只有恶、只有恨,也惧怕阿弟有遭一日也会变成那样。
也许她早已没有自己正常的思维,又或许,这就是她最想做的事——获得力量、平等地对所有人反击。
“珠子,你拿走。”桑竹眼神清明一刻,从怀中将珠子扔给谢荐衣。“我只有一个祈望,别让阿弟见到我如今模样。”
血红的引灵珠高高升空,又从空中落向地面,牵引着桑竹周身由心魔产生的血雾,而她体内的心魔倏地膨胀起来,撕扯叫嚣着要从桑竹心脉强行钻出夺珠!
受心魔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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