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醉月楼的灯笼一盏盏亮起,将我的影子钉在青石板上。
伙计第三次来赶人,“快走吧。你都站这儿一下午了,诗诗姑娘今天很忙,没空见你。”
“她不可能没有。我有的是时间等她。”
我依旧保持杵在原地不动,死死盯着醉月楼的大门。伙计没辙,只好又返回去招揽过路的客人。
借口逃脱,刻意逃避,诗诗在心中的嫌疑逐渐放大。
二楼的茜纱窗忽地晃动,隐约露出半张敷着胭脂的脸——诗诗果然在窥视。
“千万别被我找到证据。不然,我保证请你吃牢饭。”
三个时辰前。
抵达光州,我和闻笙打算从昨晚出事的地方搜寻线索。正午的日光也照不进这条幽深小巷。
我站在弹琴女曾坐的位置,向闻笙还原当晚情形。
“弹琴为饵,偷袭在后……手法老练,不似生手所为。”闻笙低声梳理,试图从以往听过的案件中找出类似。
我下意识将心头的疑虑一股脑地抛出。
“他们目标明确,算准了我会来此。所以他们一开始就盯上我,潜伏于此。恐怕对方不止两个人,或者更多。弹琴的少女和伤我的人应该只是派来做事的下手,幕后一定有指使他们的人。”
从什么时候?是什么人?我来光州不过两日,能和谁结下仇……突然心头一紧,我扣住身旁闻笙的手腕。
闻笙面露诧异,想抽出手安慰我,却被我扣得更紧。
一个名字骤然出现在脑海。
闻笙忽然俯身,温热的指尖将我鬓发别至耳后:“平心静气,还记得吗?”
这分明是柳砚清常说的话。他们果然谈起过我。
我望着他近在咫尺的眸子,那里面映着我苍白的脸。巷口阴影里突然传来沙哑的童声:“两位,找人吗?”
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孩踱出黑暗,破旧的衣摆像挂在竹竿上的麻袋。他布满血丝的眼中透着与年龄不符的坚毅,手臂上新旧伤痕交错。
我望向闻笙,在他的神情中读出了和我同样的想法。
“前天,我看到了。”
话音落下,他直直指向我。我按住闻笙欲要阻拦的手臂,从他身后探出头:“你看到了什么?”
我步步逼近,男孩儿毫不怯懦。直到我与他只一步之遥,居高临下以大人的姿态俯瞰他。
此刻街上风清日暖,热闹的街道来来往往,没人会注意到路旁的巷子口正上演什么。
男孩肮脏褴褛的衣裳上不知沾上了什么,散发出阵阵恶臭。
我的手伸向腰间的锦囊。
男孩儿看我有了动作,一下警觉起来,手中的拳头也攥紧些。
我取下锦囊,随着手部动作,锦囊被抛出精确的弧度,稳稳落在男孩儿懵懂伸出的掌心。
“治愈伤疤的药,把伤口处的泥擦洗后再涂。”
男孩接下锦囊,手指渐渐收紧,犹豫许久他开口说道:“你和我去个地方。”他越过我又看向身后的闻笙,“但他不可以。”
闻笙显然不会同意,立刻径直走到我身边,拉着我的手腕将我带往身后。一大一小两人用眼神作斗争。
我轻捏他的指尖,递去一个安心的眼神:“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穿过一处挤满听众的勾栏,离开主街道,路线逐渐偏离向城郊。
大概一刻钟的样子,男孩儿领着我走进了一个隐匿城郊流民安置的济民区,一处茅房背后杂乱无章的小院。
用力拉开全是毛刺的破烂门,小院四面由泥土砌成的矮墙,摇摇欲坠的干草棚下,坐着躺着十几个衣衫褴褛病恹恹的男女老少。
吃剩的饭菜和沾满污垢的破布肆意堆放在一起,远离人群的角落还有一滩发出恶臭的东西。
草棚的对面,有一口被木板和钉子封禁的井。
难闻的味道与眼前混乱的场景不断刺激着我的感官。
我忍不住干呕,可被十几双眼睛盯着,我不由心头发冷,生生憋回去。我不敢再深入院子,更不敢靠近草棚。
眼看着男孩儿走到人群边,和他们说了什么,回转过头与我对视。
他的眼神,是叫我过去?
我沉默了几秒,目光在男孩儿和其他人之间来回扫视,最终选择朝他们走去。
草棚下的味道比我想的还要糟糕,浓烈的恶臭熏得我几乎要呕出来。十几双眼睛都如同蒙上了一层灰,呆滞地看着我。
男孩儿抬手指了指其中最年长的,躺在脏污的衣裳堆里的男人。老人家面色苍白,嘴唇干裂留有血渍。
“爷爷已经烧了好几天,一直没有好转。”
他又指向一旁中年女人怀里护在襁褓的婴儿,“她也发烧了。恐怕是被传染的。”
一圈下来,除了男孩儿本人,其余十一个人都不同程度的病了伤了。
我本以为他们是一家人,一番介绍后,得知都是无钱医治,被家人丢弃于此的。
他们互不认识,借着彼此的暖意挨过了冬天,却无法迎来春天。
这里是光州的暗黑之地,没人会靠近这里。这里,只有安静等待死亡之人。
“所以你叫我来是……”
男孩儿卸下之前的坚毅,用那双沾满泥泞的手抓住我的手,逐渐发抖。
黑乎乎的小手只敢抓住我的指尖,黏黏腻腻的,我也没有甩开他的手。
颤抖的身体低埋着,和巷子口那个小大人一般的孩子判若两人。
我蹲下身,抬手压了压男孩头顶因为长时间不清洗凝固的蓬头。
“谢谢你相信我。”
我收回手。
“可我做不到。我不是医者,只是认得一些草药。听不懂脉象,看不出伤口的严重程度……我不敢擅自为你们诊病,也不敢轻易给你们开方子……”
男孩儿怔怔抬头,一时什么都没说出口。
同过去无数次被拒绝一样,男孩儿默然接受。
打开我送他的锦囊,拿出里面我做的药膏。一言不发走到一位身上有明显挨打痕迹的男人面前,将膏药递给他。
“我送姑娘出去吧。”他低声说道。
起初我没反应过来,直到望着男孩儿走向院门,我才犹豫着跟上他。
看着男孩儿一路前行的背影,一股熟悉感涌了上来。
好像曾经也发生过诸如此类的事情——走在前面的人衣裳青绿色,头顶官帽,安抚着流离失所的人,许诺他的百姓。
在即将走出济民区时,男孩儿突然停了下来。
“我跟姑娘说谎了。”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什么?”
“前天,我并没有目睹发生了什么。只是在街上与你擦肩而过时,闻到了你身上的药草味儿,以为你是医者,所以欺骗你到这儿。爷爷和小乖病得严重,我四处求医,可大家刚到这儿就逃走了。”
我停住脚,回头又望向那间院子的方位。灰蒙蒙的天空,没有烟火味儿的人间地府,被至亲之人抛弃,被世间抛弃。
我不禁想起柳砚清将医术送到我手里的时说的话。我为什么学医,为什么苦心跟在柳砚清身边五个月日夜钻研。他要求我背诵的,罚我抄写的,都是为了什么。
多一个赚钱养活自己的门道?不对吧。医者,不该只是一份挣钱养家的职业。
我咬着唇蹲下身,牵起瘦弱的小手:“虽然我不能帮你们,但是……我不会就此放弃。”
他冲我扬起脸笑了笑,却是苦笑。
“不必了,谢谢姑娘。反正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巷口突然传来重物拖地的闷响。
三个彪形大汉像拎鸡崽般拖着三名少女。麻绳深陷进少女们青紫的手腕,脚尖在地面划出蜿蜒血,快速奔向隐蔽处停着的一辆马车。
“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还敢强抢民女吗!放开她们!”
我大声喝斥着,快速冲到三个大男人面前,张开双臂拦住他们。
“多管闲事!滚开滚开!”
其中一个恶霸一脚踹在我的肚子上,身体不受控制地飞向一旁的土墙。
头顶被砸落的灰尘蒙住我的双眼,我虚弱地跌坐在地上,半晌无法动弹。
我正要起身,追赶跑走的恶霸,却见男孩突然死死抱住我的腿。。
“姑娘,别去!那是醉月楼的人。她们是被买走的,这里……是交易点。”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离去的背影,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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