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亮晶晶轻飘飘的鼻涕泡,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莲心“哇”的一声就哭了,断了线的露珠从眼睛里直往外冒。
两条莲瓣状的手臂环住膝头,莲心将脸深深地埋进去,兀自嚎啕大哭了起来,像是也懒得再管归笙会不会趁机上前,将她一举擒获了。
见状,归笙想了想,指尖一拨。
已经来到莲心身下的三爻一停,贴在梁底,暂且按兵不动。
哭了一阵,莲心抽噎着开了口:“……你们莲华殿的都是坏人,用莲华境的术法将我养大,却是为了活活烧死我,让我散出身体里的髓华。”
“我知道我不从,算是恩将仇报,可我若从,我又总有点不甘心。”
“还有,灵祖。”
莲心蓦地抬起头来。
不熟练的化形,连作出略微鲜活的表情都万般艰难。
却在提到这个名字时,她的面上浮现出无比真切的哀伤。
“在我只有半开的灵智时,我听到她很温柔地唤我莲心……先前你们来抓我,唯独她没有出现,我还以为莲华殿至少还有一个人不舍得对我动手。”
“结果刚才破境时我才知道,原来她也只是为了利用我……我彻头彻尾,只是莲华殿打造出来的一柄工具而已。”
说到这里,莲心先前强撑出来的凶相全部散了,只余下了深深的迷惘。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要不你杀了我,大家都别好过好了。”
听着这孩子气的话语,归笙心里闷闷的,有种说不上来的感受。
她正在斟酌,又听莲心道:“你身上的髓华气息……是灵主的?他为什么不亲自来杀我?被他害死的人那么多,他还怕多一个我吗?”
归笙一顿。
原本已稍稍平静的莲心骤然烦躁起来:“你那是什么眼神?我说的不对吗?为什么他当年犯下的过错,害得西漠如今如此难过,却要通过烧死我来补救?凭什么啊?!”
“……”
归笙唇动了动。
她知道,若在此刻为清伽说话,一定会更加激怒莲心,是一个极不明智的选择。
然而,难以克制的酸涩与怒意,犹如疯长的藤蔓缠结在喉头,生拉硬扯着,将她压抑在喉间的话拽出了口:“他在想办法补救。”
莲心果然暴怒道:“补救?他能补救什么?他能让煌星木复活吗?”
她三声反诘,声声刺耳,锥子一般凿在归笙的颅骨,激得她越发气血上头,满心充斥着针锋相对的情绪,当即也想不管不顾,大声质问回去,问得这小莲花哑口无言、无地自容才罢休。
但徒劳地宣泄情绪,最是于事无济。
指甲深深嵌入掌肉,最终,归笙没有接莲心的话。
她静静地道:“我一直很想问一个问题,为什么在你们的指责里,那潜入西漠、纵火烧城、盗走木种的,害得西漠沦落至此的真正元凶,一直都隐身了呢?”
莲心一怔。
归笙观察着她的反应,语气越发平和:“你恨清伽,自然有你的道理,指责他也情有可原,但你要骂,也请带上那两个元凶一起骂,好吗?不然这会让我觉得,你只会窝里横,而且主次不分,是一只不仅笨,还很坏的灵怪。”
莲心:“我……”
归笙:“你之前说我丢中州的脸,那你这会儿就是丢全体灵怪的脸,毕竟当年在火中被清伽救下来的灵怪,肯定还是骂那两个人骂得更狠。”
莲心:“……”
归笙气定神闲地一撩袍摆,原地盘腿坐下了。
她朝莲心勾勾手:“来吧,你骂吧,我就坐这听你骂,听你骂个够。”
莲心:“……”
莲心骂不出口了。
准确来说,她脸色涨红,隐有羞惭之色。
即便不甘心,唇齿嗫嚅半天,却仍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归笙:“不骂了?不骂了就冷静点,听我说。”
归笙一口气将妙慧灵祖设计莲华境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总结道:“所以,妙慧灵祖利用你,也是在救你。你如今也不需要再上涅火台了,清伽会找到破解之法。你所担心的所有事情,都已经解决了。”
她一锤定音:“你不想在西漠呆,那你就跟我走吧,清伽已经同意了。”
莲心瘪着嘴,啪嗒啪嗒地掉着眼泪,模样可怜极了。
须臾,她终于“哇”的一声哭出来,瘫坐在地上,四瓣并用,死死抱住翘起的梁木一角:“这里好高……我、我、我不敢过去……”
“我之前站在塔顶不动……也是因为……太高了……”
她哭得越发凄惨:“莲华殿的这些坏人……把我放在那么高的台上……他们就不能换个地方吗……你们这些人真是坏死了……”
归笙:“……”
归笙哭笑不得:“那你就在那坐稳了,我过去接你。”
心中巨石落地,虽然这靠窗的一段梁木委实陡峭难行,但和莲心终于平静下来比都不算事。
归笙小心翼翼地提气,一步一步地向莲心走近。
她向莲心伸出手:“别怕,我过来……”
“叮——”
窗外,檐下的铜铃轻响。
与此同时,一线暗红的光泽,掠过归笙的余光。
这一瞬仿佛被无限拉长,有股阴冷潮湿的髓华猝然逼至,像白骨深埋的海,掀起一幢冰寒的骇浪。
归笙只觉身如一片被浪头打翻的小舟,无法抗拒地被海浪卷向了那扇窄窗。
与莲心擦身而过的瞬间,后者惊愕地瞪大了眼,不懂这人好好的为何突然摔了过来。
不懂归不懂,莲心伸手就要来扶归笙:“小心……”
表情却凝固在了担忧的这一瞬。
归笙跌出窗外的刹那,看到交错的血色划开莲心的身体。
四分五裂。
再多的,归笙没能看见。
呼啸的狂风灌入她的耳膜,归笙的身体急坠而下,缠身的阴冷髓华几乎是裹挟着她往地上砸。
照这个冲击力道直挺挺摔下去,她不死也得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归笙奋力挣扎的同时,立刻放出四爻盾。
棕褐的核桃片振开,将她拢于其中。
这样即使挣扎无果,也不至于摔得太惨。
上方异响连连,归笙艰难旋身,瞥去一眼。
只见千百盏莲瓣自那窄窗弋出,霏霏似雨雪,又连缀成长桥,急切向下坠的归笙涌来,似想将她托起。
却在即将碰到归笙的刹那,如傀儡受到提线的摆布,猛然向后倒退,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粗暴地勒回塔顶。
“砰”的一声后,归笙重重坠在殿塔底层的檐面,险些将一层的殿顶砸出个人形天坑。
虽未伤筋动骨,但肘膝皆被震麻,归笙一时起不了身。
尘屑激扬间,归笙吐掉嘴里的瓦砾,龇牙咧嘴地抬起头来。
原本供奉莲心的净世台上,一道人影翩翩而立。
猎猎狂风中,被血色染红的月在那人身后,为其高颀的身形镀上猩红的轮廓。
翻卷的衣摆削薄凌厉,似数段磨砂的墨色刀片,一尾发束曳至腰间,依稀也作诡谲的片状。
那人轻轻收拢手指,无数从莲心身体中抽出的髓华,被其尽数归入掌心。
随即,那人微微俯身,向塔底望来。
黄沙如幕,将那面容隐匿得彻底,却有两道森冷的视线,与归笙相碰。
这股冰冷的感受……
是那个在祈灵祭典上对她动手的家伙!
与此同时,塔顶的人歪了歪头,似在疑惑她居然没有活活摔死。
归笙:这混账还敢低头往下看?
那你的眼珠子就别要了吧!
在梁木下蛰伏已久的三爻霍然暴起,飞旋的镖刀般刺出窗洞,剜向那人正对下方的眼眶。
塔顶可落足之处极窄,那人猝不及防,无处可躲,也似不信这寒酸滑稽的核桃片能翻出什么风浪,只略略抬臂一挡。
然后就被斩下了整条手臂。
断臂飞出,那人身形踉跄了下,用力挥开死咬不放的三爻,转身便走。
循着三爻的气息,归笙强忍筋骨的不适,足踏飞檐,疾步上塔。
然而终究迟了一步。
那诡异的家伙已不见踪影,连那条被斩下的手臂也不知所踪。
归笙当即决定不再作无谓追捕,收回怏怏不乐的三爻,闪身进窗。
甫一落定,归笙便看到先前莲心所在之处,如今只剩一地零落枯萎的莲瓣。
一颗心霎时沉入谷底,又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提。
归笙扑向那一地怎么看都生机殆绝的莲瓣,仓促地将它们拢到一起,又调动身体里剩余的清伽的髓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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