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夜凉如水,街灯一盏接一盏地掠过车窗。
昏黄的光在玻璃上拖成长长的丝线,又扯断在疾驰的风里。
付裕安开着车,脑子里是宝珠近一个月来po出的照片。
他平时很少关注这些,今天加上了Sophia后,才来了那么点翻看的兴致。
下午没什么事,他坐在胡同深处的茶楼里,就着一杯普洱,点开了宝珠的朋友圈。
付裕安交际不多,除下工作上推脱不掉的,算来算去,总是那么几张老面孔。
他也不爱灯红酒绿的热闹,多半时候在书房里坐着,四壁是到顶的书架,到处浮着笔墨与旧纸的气味,或者闲来无事,到朋友这里喝喝茶,谈两句天。
入眼的第一篇,就让付裕安头皮一麻。
宝珠拍了张绚烂多彩的晚霞,配文:「落日的浪漫,你不在。」
再看时间,上周三。
付裕安握着手机,紧拧着眉,回想了下那一天他在干什么。
对了,他去西安出差,果真没在京里。
而Sophia的留言是:「哇哦,你开始想他了。」
付裕安深吸了一口气,退出来。
他又去看第二篇。
应该在图书馆,拍了一张角落里堆积如山的书,文字是:「你最忙了,把我挤到边边角角上。」
听到后面有脚步声,付裕安不慌不忙地锁了屏,把手机放在一边。
但脑子里仍然做着高强度、高敏感度的阅读理解。
前阵子他的确事情多,也没怎么照顾到她。
经常半夜回来,宝珠都已经睡了,早上出门,她又还没起床。
所以今天才非要他送不可?
是为了确认她在自己心里仍然重要?
小姑娘看上去开朗,但由于家庭原因,内心还是充斥着巨大的不安全感,这些他都能看出来。
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带给她同样的感受。
不知怎么,付裕安感到隐约的痛楚,心脏轻轻抽了一下。
来的人是王不逾,两个人既是同学,也曾短暂地共过事。
掀帘子时,王不逾看见他藏手机的动作,默了一下,特意缓了两步才进去。
“老付。”他坐下后,打了声招呼。
付裕安笑说:“难得看你出来喝茶。”
王不逾神色淡淡,“伯母明天做寿?”
“不零不整的生日,没打算大办。”付裕安说,“就在自己家的园子里,请了你们这些世交来坐坐,喝杯薄酒。”
王不逾点头,“你正在提拔的关口上,还是谨慎点好。”
付裕安笑,“你是能理解,但老太太不乐意,关起门来骂我不孝,还特地打了个电话到我父亲那儿,说我留她在家,又不肯顺她的意,闹着要跟去北戴河疗养。”
“那你就送她去。”王不逾端着杯茶说。
付裕安嗤了一声,“真让她去又不肯了,嫌照顾老爷子烦人,不如在京里舒坦。不说这些,最近均和还听话吧,没怎么去闹你?”
王不逾说:“常常不见人影,不知道在干什么。”
梁均和虽然是付裕安的外甥,但从小跟在王不逾身后长大,也更亲近他。
这得追溯到多年以前的是非恩怨。
发妻去世,付广攸鳏居不到三年,就娶了现在的夫人。
他的大女儿,也就是梁均和的妈妈,对这件婚事意见很大,死活不许这个比父亲小十六岁的女人进门,大骂她是来者不善,居心叵测。
但老爷子态度强硬,况且夏芸已有了身孕,谁反对也没用。
还没成一家人就闹得这样凶,不难想见这三十多年里的关系,是何等紧张。
说完,王不逾盯着他的脸,洞明地问,“老付,我看你心思挺重。”
“没有的事。”
付裕安也端起杯子,掩饰地喝了一口。
不知道王不逾指的是什么,升迁还是其他。
但宝珠再让他觉得棘手,他也不会和别人去讨论。
住在异姓人家里,喜欢上了尽心照顾她的长辈,也许是他老派封建,他总认为,这关乎外界对宝珠的印象,她本身也是公众人物。
而印象太过主观,很容易被深刻成个人品质,也几乎没可能被重写。
即便有了确凿证据,他也会尽力把对她的影响降到最低,何况只是捕风捉影。
想到这些,付裕安清了声嗓子,“宝珠。”
他先叫了她一句,好开始说下面的话,但没人应。
一扭头,看见她整个人歪在靠枕上,两只手叠在一起,睡着了。
付裕安叹气,他把车停在路边,升起窗子。
她的脸本来就小,被月光一照,更像一片薄薄的白玉,浸润出一股孩子气的娇憨。
直到她动了动唇,付裕安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看了她很久。
这种注视让他生出一种陌生的慌乱。
不是少年人偶然的悸动,而是一种更深的,说不清的意味。
他转过头,解开了安全带,把身上的风衣脱下来,罩在她的腿上。
付裕安重新发动车子,刻意放缓了速度。
但转过一个弯道时,宝珠的头还是从枕上滑下来,身体失去平衡地往旁边倾斜。
付裕安一只手扶方向盘,另一只手本能地伸出去,托住了她的脸。
她没醒,鼻息也依旧匀停,仿佛寻找了一个安心的所在,头顺势枕在了他的掌缘,嘴唇微微张着,抱住了他。
付裕安僵了几秒,开得更慢。
快到付家,街道愈发僻静,杳无人烟。
路旁的树枝在车灯光柱里交错成网,倏忽而来,又倏忽而去。
车在院子里停了很长时间。
宝珠缠着付裕安的一只手臂,倚在上面睡熟了,脸侧一绺软发蹭着他。
庭院里的光漫进来,把车厢照成一片深蓝的海面,他和她的呼吸变成了起伏的水流,交错、拉长,又揉碎。
不知道睡了多久,宝珠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半靠在男人身上。
付叔叔像是被她拽过来的,姿势古怪而别扭。
她赶紧松开,揉着眼,含混地呓语了声,“小叔叔。”
声音细细的,栀子花似的温软。
“醒了。”付裕安坐正了,没什么反应。
宝珠抱歉地嗯了声,“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付裕安说:“没事,你太累了,下车吧。”
“好。”
他跟在宝珠身后进门,看着她上楼。
脚步雀跃多了,和走出训练场的时候相比。
他去接她,又在他手臂上睡了一觉,她很开心。
说自己不是故意的时候,分明是一副故意的表情。
老实说,他们本来也没有血缘关系,不过是担了个叔叔的名头。
付裕安坐在沙发上,沉默地在黑暗里抽着烟,莫名咂摸出这么一句。
话里极不要脸的,顺水推舟的含义吓了他一跳。
他手指一抖,火红星子簌簌往下掉,烫在地毯上。
付裕安掐灭了烟,他在想什么鬼东西!
宝珠胡闹,难道他也跟着一块儿?
差着辈儿呢,别说母亲不同意,会指责他荒唐,就是宝珠妈妈也要跳脚。
搞不好还指着他骂:“原本以为你是个体面人,才把女儿放到你付家住着,不是让你近水楼台,对她起这种心思的!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了,配不配我的宝珠!”
他闭上眼,往后靠了上去,大力揉了揉眉骨。
没可能的事,他最近真是累了,居然操上这种闲心。
宝珠是什么情况不好说。
但他绝对不会自私到去耽误一个小自己九岁的小女孩。
隔天是小外婆生日,宝珠特意把训练改到白天。
她一大早出门,到下午才回来,进卧室梳洗。
太阳快落山,像一段烧到末尾的黄蜡,光黏在人身上,但不透亮。
宝珠吹干头发,换好了一身旗袍,坐在梳妆镜前。
壁灯把她的脸照得雪白,半长的头发盘在脑后,像卷起来的黑色缎子。
妈妈在电话里说,小外婆是讲究排场的,表面随和无拘,但眼神毒得很,谁对她轻慢,谁对她是面子功夫,一眼就能看出来。
宝珠没那么多心眼,她说:“我本来就喜欢小外婆呀,她也对我很好。”
她对着镜子照了照,高领子托着她的下巴,下颏尖尖,像一只细瓷瓶子。
宝珠穿不惯这个,自己看了都笑出来。
但小外婆好像很满意,送给她的那一天,放在她身上左比右比,赞叹了半天。
她化了个淡妆,随手挑了一对珍珠耳坠戴上。
秦阿姨敲了敲门,“珠珠,宾客们都到了,夫人让你下去。”
“哎,我也好了,就来。”
宝珠站起来,那一身旗袍便如流水一样,顺着她的身段淌下来。
夜里凉,她又加了一条白色流苏披肩。
付家的楼梯是老式的柚木,上头一层厚墩墩的暗红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
平时宝珠都用跑的,但今天走得很慢,扶着乌木扶手,一步一步地往下探。
旗袍不紧,腰部还有些松,但就是裹得她好不舒服,每一步都像是被禁锢住,不得不走出一种刻意的端庄,像戏台上的莲步。
也许它足够美,但对女性的身体来说,真称得上是束缚。
宝珠确定,她应该不会再穿第二次。
夏芸还没走,由儿子陪着,坐在沙发上挑项链。
转了个弯,宝珠出现在他们眼前,笑着叫了一句,“小外婆,小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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