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巨大的戴安娜玫瑰静静地摆放在家门口,新鲜到花瓣上的水珠还清晰可见,明显是掐算好楚韫回来的时间,提早一步放在这里的。
本来楚韫说自己上楼就可以,但傅砚珩不放心他的腿,坚持扶着他上了电梯,结果电梯门打开就看到这么一个巨大的“惊喜”。
楚韫看到这束花的一瞬间,心里就涌起一种不好的猜测,这种猜测在他拿起花束上的贺卡时被彻底验证——
No matter how far apart we are, I will always find my way back to you.
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回到你身边。
傅砚珩也看到了贺卡上的内容。这句话乍一看没有任何问题,完全就是向人表达爱意和倾慕的话术。但他余光瞥向楚韫,却见对方秀美的下颌绷紧,整个人看起来毫无收到礼物的惊喜,反倒像是隐忍着巨大的怒气。
楚韫深吸一口气,把那些本来就难以辨明的情绪封在厚厚的冰层之下,随即不再看那束花一眼,拿钥匙开了门。
傅砚珩扶他进去,楚韫仰头问他:“要喝杯水再走吗?”
傅砚珩当然想在楚韫家里多留一会,但他看了眼表,叹气道:“和人约了签协议,时间快到了。”
楚韫点了点头,墨色双眸看着他,说道:“外面那个……你别误会,我一定会处理好的。”
他撇过了头,声音明显变小:“你放心,我不会移情别恋的。”
傅砚珩短促地笑了一声,把他的脸掰回来,指腹摸了一下他的脸颊:“我当然放心,毕竟我男朋友对我海誓山盟、忠贞不二——”
楚韫把他往门外推:“行了,行了,再不走你就迟到了。”
傅砚珩:“我自己走,你小心腿。”
楚韫“嗯”了一声,在门关上的前一秒,突然扬声道:“外面的垃圾帮我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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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色的戴安娜玫瑰被人无情扔进垃圾桶,那张贺卡却侥幸逃过一劫。
傅砚珩又看了一遍上面的那句话,他总觉得楚韫的反应已经超出了被追求者不堪其扰的范围,如果让他来说,那更像是一种恼火和憎恶。
贺卡上的英文是打印上去的,而且没有落款,再看也看不出什么。但问题就在于此:正常来讲,一个追求者送上鲜花却不标明出处,是笃定了收到的人一定会知道是谁送的吗?还是已经事先和对方说好了?但从楚韫的反应来看,并非第二种可能。
在商界厮杀多年的经历让傅砚珩养成了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的习惯,他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闻时为他打开车门,傅砚珩坐进去,将那张卡片递给他:“去查查是谁送给楚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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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楚韫就去了“先春”。他前一天晚上已经告诉秦澜月自己腿受伤的事情,并且在对方连珠炮似的问题中对答如流,这才避免了和秦澜月在茶楼门口上演一场“执手相看泪眼”的悲情戏。
那天是工作日,但茶楼的上座率依旧很高,按秦澜月的话说,这都依赖楚韫夺冠后的名人效应,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楚韫扯了扯嘴角,懒得和他辩论这些。他着急回来就是因为之前和省博的合作项目已经定下来了,扶他上楼时秦澜月还偷偷贴在他耳边说:“我看那帮考察的之前还有点犹豫,看你拿了冠军立马就拍板决定了。”
说完他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搞得楚韫啼笑皆非。
省博的项目负责人已经到了,听见木质推拉门“哗”地一声,立刻站了起来:“楚先生——”
看清对方在秦澜月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进来,这位负责人小姐立刻就要上前搭把手以示友善,但却被这位茶楼老板抬手拒绝了。
楚韫坐到主位,抱歉地朝对方笑了笑:“腿受伤了,路上耽误了点时间,让您久等了。”
负责人小姐立刻表示理解和关心:“没事,安全要紧,我也是刚到。”
楚韫略一颔首,一边从身后茶架上拿下一个茶罐,一边问道:“请问怎么称呼您?”
“我叫苏荷,你叫我苏小姐就好。”苏荷明显是属于那种精明干练的职场女性,简单寒暄过后就直奔主题:“想必您也知道了省博与您的合作意愿,我们希望您能为这次的茶文化主题展览提供技术指导。”
水壶里的水逐渐沸腾,楚韫“嗯”了一声:“能介绍一下具体的工作内容吗?”
苏荷看着对面的年轻人一手漂亮的冲泡技艺,说道:“因为这次展览借来了很多珍贵的母树茶,为了保护展品,需要您到现场提供一些存储和展示环境的建议。还有就是需要您协助策划团队梳理茶叶相关知识体系,避免出现知识性错误,到时候会有负责人员把文档发给您。”
这样说着,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个想法。
一杯花香四溢的茶被轻轻放到面前,苏荷一直高速运转的脑子突然变得一片空白。
“这是今年新做的茉莉花茶,茶汤柔和,有舒缓安神的效果。”
苏荷若有所感,在一片水汽氤氲中,对面嗓音泠泠:“您刚才语速很急很快,明显是因为工作一直神经紧绷。而且眼下有黑眼圈,应该也是没休息好导致的。”
“您——”苏荷深吸一口气,终于想起来自己接下来想说什么:“谢谢您。”
“实不相瞒,刚才看到您泡茶,我突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如果将‘先春’作为本次展览的第二体验地,让参观者进一步感受茶叶的冲泡过程,品尝一杯茶落于唇齿间的味道,那么参观者对于茶文化的体验将不只局限于简单的知识层面,更能形成独属于个人的印象和记忆。”
她口干舌燥地说完,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感觉整个人都心平气和了许多。
“我觉得这个想法很有新意,而且从可行性来讲,省博和‘先春’的直线距离不超过两公里,彼此之间可以形成辐射带动作用。”
楚韫说着,为苏荷的杯中添了茶水。
苏荷面上一喜:“这么说,您是答应了?”
楚韫点了点头:“对。”
两人谈得差不多,苏荷从包包里拿出一份打印好的纸质合同,推到楚韫面前:“这是法务部门拟定的合同,您可以看一下里面的条款,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可以和我说。至于与‘先春’合作的相关内容,我回去会让法务部门加上这一条,做一份最终版的合同来给您签字。”
楚韫看了一遍,温声说:“我没有什么要补充的了。”
苏荷松了口气,微笑着说:“省博非常重视这次展览,也很珍惜和您这样优秀的茶叶制作师合作的机会,希望我们相互成就,合作愉快。”
楚韫与她握了下手,苏荷再次喝光杯里的茉莉花茶,真心诚意地感叹:“您身上真是有一种奇妙的魔力。”
对上楚韫疑惑的目光,她解释道:“不知道别人会不会有这种感受,但对于我来说,坐在您对面喝上两杯茶,好像就能暂时忘却这些天的疲惫。而且在您这里,我是真的体会到了一杯茶所传递的人与人之间的关怀。”
楚韫微微一笑:“谢谢。”
这位负责人确实为工作忙得团团转,喝完三杯茶就要离开了。
临走前,苏荷还在感慨“这么好的茶可惜不能接着喝了”,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下周五展览开展,我们可能要向媒体和大众介绍一下您,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露个面?”
她补充道:“届时媒体可能会采访您几个问题,都是和这次展览的主题相关的,您就说一说自己的看法就好。”
楚韫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她。
木质推拉门被人从外面关上,楚韫的目光落在公道杯里沉浮的茉莉花上,很多年前的一幕再度浮现在他眼前。
……
“小楚,你想好了,真的想和我学做茶?”
年幼的楚韫重重点了点头,坚定地说:“我想好了。”
廖叙生见他这个样子,叹了口气,温情脉脉又忧心忡忡地说:“你天生就是做茶的这块料。别人需要学习的技巧,对你而言只不过是一种感知和顺势而为,这是一个制茶师最宝贵的东西,也是最容易把他引入歧途的东西。”
小楚韫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他。
“过度依赖最原始的本能,你会发现做茶好像是一件信手拈来的事,久而久之,你会忘记自己当年为什么要踏上这条路,以及这条路最终要通向何方。做我们这行的,只有清楚记得来处和归处,才能熬过这漫长而又孤寂的制茶生涯,真正做出打动人心的好茶。”
“那么小楚,”廖叙生问他:“你为什么想要做茶?你做茶是为了什么?”
山风裹着水汽掠过漫山遍野的茶田,送来远处好闻的茉莉花香。叶片摩擦发出沙沙的响声,如果仔细听,甚至能听到枝头茶芽冒出的细微响声。
廖叙生笑了笑:“也是,你还这么小,这样的问题对你来说——”
“我想要替这些草木完成一场完整的生命。”
廖叙生愣住了:“什么?”
小楚韫指着旁边的一丛茶树,第一次在廖叙生面前表露真正的想法:“我观察过,这些茶树上的叶子如果不及时采摘,最后就会香气散尽,潦草地过完一生。但如果我学会了做茶,我可以把山里的晨雾、土里的养分,还有叶片的生命保存下来,等某天有人用沸水冲泡,那些叶片重新舒展,茶汤里浮起的香气会告诉他,这些草木叶片拥有着怎样独一无二的一生。我想要让一片叶子的生命从枝头走进人的记忆,这才应该是它最终的归宿。”
他见过一个生命在眼前消逝的样子,正是因为就那样戛然而止,他才会想尽己所能,给所有的生命一个完整而美好的结局。
廖叙生微笑起来,目光微微闪动,里面是年幼的楚韫看不懂的情绪。
那一年,他给出了第一个问题的答案,被廖叙生收为了徒弟。
……
时光匆匆而过,四季在少年手中的一捧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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