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睡觉前，程程终于再一次体会到了久违的痛苦。
本以为经历过死亡，其他事情都可以轻松应对，写作业看书什么的，比起工作，比起在医院里躺着，简直算不了什么。
然而真正坐下开始学习后，属于学习的，大脑一刻不能放松的那种细碎磨人的痛苦，让程程长长叹了口气。
当天晚上睡着后，在梦里，她都在看书学习……
程程卖袜子赚了钱的事，程子民听宋林娟说了详细情况，又震惊又骄傲，说不愧是自己闺女，小小年纪头脑真好使。
但到了程程面前，他又板起脸，做起了严父。
低沉着嗓音，教育程程：“你是个学生，学业为重，想倒买倒卖，以后有的是机会，不用着急。”
程程低着头乖乖听着，心里悄悄反驳，倒买倒卖以后可没多少机会了。
换做曾经，程程有个什么想法，都会宣之于口，很多时候顶撞了大人而不自知，她急于表现自己，总显得太过于冒失、没有礼貌，反而起到反向作用。
现在程程不一样了，她心里有了成算，知道凡事得一步步来，对于家人的概念也有了底气，不再那般莽撞，那般没有安全感。
等程子民说完了，程程把钱拿出来，嘴上说着上交，眼珠子却朝着宋林娟看。
宋林娟不言语，又朝程子民看。
程子民露出个宠溺又调侃的笑：“你辛辛苦苦挣的钱，自己拿着吧，家里还有钱，用不着花你的钱。”
见爸妈高兴，程程立马顺杆爬，请求道：“爸，我想过两天再去趟市里，我想用这钱，给你和妈买点东西，孝顺你们。”
程子民脸上的笑收了一瞬，又再次展开，女儿有孝心是好事，他没再阻拦，只说了一句：“你自己小心些。”
“嗯，我跟林子豪一起去！”
宋林娟眼睛倏地瞪大，拼命给程程使眼色，等程程反应过来，程子民已经拉着脸走了，看样子不太高兴。
程程不明所以，宋林娟压低声音：“都答应让你去了，你说那么多干什么！”
程程还是摸不着头脑。
到了下午，程程看到程子民去林家喝酒，跟林子豪爸爸划拳大笑，还使唤一旁嗑瓜子看电视的林子豪倒酒，就更不明白了。
爸妈跟林子豪父母关系好，也不讨厌林子豪，为什么却不太喜欢自己跟林子豪一起玩呢。
弄不明白的事，暂且搁置，过了两天，程程叫上林子豪，再次进市，轻车熟路地来到批发市场。
林子豪吊儿郎当地跟着程程，一边走马观花看四周的商铺，一边问：“这回你要批发什么？”
“袜子。”
“啊？”林子豪停了下来，“能买的都买过了，你还批发袜子，卖给谁去啊？”
程程扑哧一声笑了。
看来，这家伙还挺机灵嘛，不愧是以后继承了林爸生意，并且发扬光大的人。
“你都不知道我来干什么，就跟着我瞎逛？”程程弯弯眼睛笑了下，在卖学习用具的摊位前停下来，这摊位与之前批发袜子的摊位相隔十来米。
林子豪被那灿烂的笑容晃了眼睛，不着痕迹地转过头，朝着隔壁摊位的小人书上乱看，嘴里嘀咕：“反正我也闲着没事干。”
程程有过一次批发的经验，再张口就更老练了，她很快谈好价格，拿了五十个本子，五十只漂亮的自动铅笔和二十只钢笔。
等林子豪转头回来，程程已经付钱把东西装袋子里了。
林子豪叫了一声：“大老远来一趟，你就买这么点？”
程程垂眼看着塑料袋里面，比起上一次的一大包袜子，这次确实不多，但是也不能说少，程程所在的学校全部学生加起来，也就三百多个人，有一半还是不好好学习混日子的，压根不会买学习用具。
就这些，她都担心能不能卖完呢。
本子倒是不愁，这是个开学时间所有学生都会买的消耗品，可自动铅笔和钢笔，如果不是弄坏了，或者特别想买个新的漂亮的，一般学生不会花钱买，这年头也没那个条件追求多少新品。
程程思索着这些，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她想起几十年后，与公司隔着一个十字路口的小学，校门口的各种学习用具，都卖到两位数以上了，一块巴掌大的贴纸，能卖到五块钱去，恐怖的是，如此高昂的价格，竟然不愁没人买，她有次吃完饭进去闲逛的时候，看到几个披着头发的女学生，随手买了几样，扫码付款三位数。
也许，这也是几十年后大家不敢生孩子的原因之一，与学生相关的东西物价飞涨，学生不再是被保护的花骨朵，而是商家和资本眼里的韭菜，偏偏学生又被迫聚在一个小圈子内，哪怕心智再成熟，在日复一日的比较之下，也不得不去合群……
对于普通家庭来说，生得起养不起啊。
程程思绪飘远了，回过神，看到林子豪已经走到了斜对面的摊位上，蹲下身盯着地上的盗版碟片看。
“对了，我今年新进了货，中性笔，你要不要？”老板突然说。
程程眼睛亮了。
十分钟后，程程与林子豪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批发市场。
程程战绩：五十个本子，五十只自动铅笔，二十只钢笔，五十只中性笔，一百只替换笔芯。
林子豪：一摞光碟。
兴许是怕影响自己的形象，林子豪躲躲闪闪地不给程程看都有什么碟片，程程大致扫了一眼，看到了《黄飞鸿》和《算死草》，脱口而出：“周星驰啊。”
林子豪震惊地看着程程，以一种崇拜又兴奋的口吻说道：“你也知道周星驰？”
程程露出一个小儿科的眼神。
林子豪更兴奋了，回去的一路上，都在跟程程讲述他看过的电影，大多数是林爸从外面带来的碟片，其中周星驰的《逃学威龙》系列是他的最爱。
程程不记得自己有没有看过这一系列的影片，兴许看过但是忘了，不过林子豪说到最后，已经安排了下次的见面。
“我带你一起看《逃学威龙》！”
马上就开学了，程程想跟林子豪说好好学习的事，但想到这家伙未来会走上成功的道路，不需要她来提点，也就没多嘴没扫兴。
只是道：“回头看有没有时间。”
林子豪脸上闪过失望的神色，但看向程程的眼神，却又是同情忧伤的，他嘴上什么都没说。
开学前一天，程程终于把初一上的所有科目都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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