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宛宛认定了她的身份,以胜利者姿态俯视着圆椅上的人。她越针对、越报复,说明她败得越不甘心。
想到这,舒宛宛心情格外舒畅。
前世,她得到了自己想要拥有的一切,但与李予安享受不过几天的幸福光景,大婚前夕去陵园,便穿到了这里,她为此恨极了。
如若不然,在那个世界里,她便拥有了世上最好的男人。
李予安是众人公知的人间宝藏,爱家爱妻儿,事业有成。既能西装革履叱咤风云,亦能围裙一系佳肴满桌。
无一缺陷。
可就是这样一个顶顶好的男人,最后彻底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她因此优越感尽显,自傲不已,看着夏语心,既为同情,更为藐视。
夏语心淡然视之,招手叫住府上移栽果苗的杂工,叮嘱道:“将这株柿子拿去种在澄园,往后结了果,只要是府上之人,皆可采摘食用。”
府上杂工带着柿子幼苗退去。其他下人忙完活,也陆续退去。
偌大的语心阁一时只剩下迎春迎喜,还有几名侍茶的婢女,夏语心一一屏退,这才缓缓起身,面上露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一步一步逼近舒宛宛。
一息间,舒宛宛毫无防备,下巴被狠狠拧住。
夏语心嗤之一笑,眼底冷意一闪而过,“我教的规矩慕姑娘是一点守不了。难道慕姑娘很想去伎乐楼,任千夫骑,万人枕?”
“你!”
舒宛宛气极,下额挣出一道冷厉的划痕。
夏语心狠狠甩开那张并非人间尤物却天生娇媚的脸,笑了笑,“不过,你可暂且不用去。”
因为她自己还想在这府上待几日,探一探温瑾怀底细。
说着,她又抬眼看了看候在一旁的两个婢女,自留有用处,对舒宛宛道,“至于这两个丫头,我先留着,替慕姑娘好好管一管。待她二人学会了些规矩,下回慕姑娘来问安,我自会送还慕姑娘。”
“不送。”
不及舒宛宛开口,夏语心便下了逐客令。
形如驱赶讨厌的麻蝇一般,迎喜快步上前,伸手一引,“慕姑娘,请吧!”
被留下的两婢女看着自家主子被赶走,埋着头立在门前,一点不敢啃声。
她二人原本可以不用留在夫人这里,先前舒宛宛进院时,特意让她二人候在门外,这是她二人主动送上门来的,战战兢兢等着夫人如何发落。
夏语心瞧着舒宛宛极不甘心地离去,喟然一声,然后勾动手指让那两婢女跟上,随自己回房,她要沐浴更衣了。
是要贴身伺候?
这到底是罚,还是赏?
两婢女一时吓得不敢张望,埋着头快步跟上。
夏语心回过头看了眼,“我又不是老虎,何惧如此?”
两婢女低着头半分不敢抬起来,堪比老虎。夏语心无奈地摆了摆手,“随你们。”
如此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吓得两婢女更加不敢逾礼,小心跟着,“奴婢们这就伺候夫人沐浴更衣。”
“这就对了嘛!”
夏语心又回头斜了眼,目光与两婢女空中碰上,两婢女瞬间惊得背心发凉,又赶紧低下头。
迎春迎喜还有院中其余奴婢皆不知夫人是何用意。毕竟夫人回来,她们也未得这般主动被叫去贴身伺候沐浴。
不一会儿,门外的迎春迎喜便听见夫人在里间传出悦耳的笑声。先是夫人的,接着是那两婢女的。
主仆笑得甚是融洽。
迎春迎喜完全摸不着头脑,不知是何事会惹得夫人这样开心?
原是玉汤备好,夏语心入浴前发现脚下沾了泥巴,便叫两婢女先净脚再入浴。
两婢女不敢违令,但又不敢用力,手法不轻不重,轻轻软软帮着夫人洗,痒得夏语心咯咯直笑。
两婢女憋着不敢笑,夏语心便挨着挠二人痒痒,最后笑成一片。
可待在夫人这里既无打骂,也无体罚,两婢女提心吊胆过了一夜。
翌日。
天色露白,两婢女早早起身,收拾好等着夫人传话。可夏语心已领着迎春迎喜出门去了寅宾馆。
出丧队伍宠大且隆重,吴祺和那两士兵随仪仗队扶灵离开。前有灵幡、丧鼓,后有送葬队伍。
夏语心温孤长羿紧随灵柩后面,接着侍卫护行。
一路黄纸漫天,城中百姓纷纷前来送行。
城门开,城外玄骑军接应护送离城。
至城外十里亭燧,葬礼毕,仪仗队离去。乐声静,山野荒冢,一时异常冷清。夏语心从迎春手上拿过带来的长春花,亲自种在方顺坟前。
吴祺带着李祥、戴贵、泰梂在一侧等着。
阴山一战,李祥右臂重伤仍吊着裹帘,泰梂腿上箭伤未愈,走路明显坡脚。
夏语心牵着白义,一身素白罗衣走过来。微风下,一娉一蹙盈盈若水,似清辉照人朗月映怀,濯濯其华。
几人看得入了神,夏语心走近时,戴贵李祥泰梂几人这才赶紧低下头,想着昔日棠小弟棠小弟直呼,而今几人皆不好意思对视。
见着他们如此腼腆,夏语心抿住嘴角,上前各人肩上拍一把,大大方方道:“放心,我还是你们的棠小弟,不用、如此拘束。”
话虽如此,她先前扮作男子,成天大大咧咧的,此刻变回女儿身,再与大家打闹一处,自己也有些拘束。
不过她这软软一拳打出,几人虽是好意思与她对视了,但不过眨眼,又都躲开目光,一个劲地傻笑。
夏语心也跟着笑起来。
吴祺看着她,始终没有先出声。夏语心亦给了他一拳,但见吴祺眼中隐着的那缕忧伤,夏语心心中涌起一阵黯然,“回头……我们重新好好安葬吴福。”
“我将他葬在了珧山外。”
那是他们即将要去的地方。
吴福说过,他要在那里修最好看的房子。
如此甚好!
夏语心低下头,忍住眼泪,然后拿出银票交给吴祺。吴祺几乎想要抓住她的手。
他要的是棠小弟一起去山里,而非这银票。
夏语心微怔,“怎么?不要这银票大家又如何在山里开荒耕种?我又如何带你们致富?”
“你、不留在城主府?”
听到此话,吴祺这才沉下一口气。
夏语心不由白了他一眼,用力将银票拍在吴祺手上,“到时我自会来找你们。不过要先辛苦你们。”
她如此一说,戴贵几人一时也欢跃起来。泰梂伸手反给了她一拳,夏语心毫无预料,肩头受一拳,身子连着跌了出去。
“当心。”
吴祺伸手小心翼翼地拉住她的衣角。
看她险些摔倒,泰梂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但以他的力道,他只是略微用了很小一点力气。
夏语心稳住脚步,笑道:“你们力气本就比我大。不过,这点力气我受得住。只是,下次能不能再轻一点。”
几人都笑了起来。
夏语心:“你们回阴山后,分工协作。若人手上不够,山外遇着难民,盘查清楚身份也可带回去。记住人无分贵贱,心致良知,敦本务实,男女皆可用。”
男子尚可,女子如何用?
吴祺几人瞬间面露难色,主要是不知如何去与女子相处。
瞧出他们几人这点出息,夏语心叹了口气,略一点拨,“你们想我日后去了,都与你们一帮男子干活?那我也需要一些女眷在山中作陪。男子可下地,女子可在家浣衣烧饭,这就叫分工协作。再者,地里的活,男子能干的,大多女子亦能干,你们小瞧女子?日后,三十亩地一头牛,谁先想着能有老婆孩子热炕头,谁就……”
正说着,身后草丛突然发出响动。
李祥化掌而出,吴祺绕膝压住李祥,摇了摇头。
先前一起扶灵出城的两个士兵从草丛中冒出脑袋。吴褀上前指着年龄大一些的士兵引荐道:“牛根。”然后拉过年龄小一些的士兵,“马轶。”
“他二人先前在玄骑营厩养,想一同去阴山。”
夏语心看着二人,“玄骑营乃邑安军重兵,你二人为何不愿留在军中?”
马轶急切地想争取到此次机会,双手重重抱拳,道:“吴国承诺不攻打邑安,邑安暂无大战。我二人想一同去阴山,种地畜养,胡口济天下。”
济天下?
民以食为天,这倒也是守护百姓的另一种方式。
夏语心看了看马轶,几人中属他年纪最小,却知兼济天下之心,不由有些动容,出言考验道:“可你我一旦离开邑安城,饔飧不继,何以济天下?”
马轶眼神坚定,“此前棠大人可凭双手医济数万灾民,往后我等亦可凭双手兼济天下。”
接着牛根单膝抱拳,“我们愿跟随棠大人开辟新天地。他日若起战事,我们亦当身披铠甲之士,守城护家。农时不误,昭华不负。棠大人,您就收下我二人吧!”
人生能得意气相投之人共事乃幸事。
夏语心扶起牛根,爽快应下,“好!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假以时日,干力勤济同心同向,定可见到我们心中那番光景。不辞青山,归之殊途,同心、同力、同行,愿同成长。共建、共存、共享、愿共富有。”
几人齐齐抱拳明志。
夏语心转身跃上马背,就此道别,“你们回阴山,活要干,但不可再少一人。”
说完,她掉调马头,清风辞行,素裳孤影,一路驰骋而去。
温孤长羿牵着马,远远等在山外的松柏树下,看似神情淡定,见她迟迟未归,却早已焦急无比。但见着那抹熟悉的身影赶来,嘴角又情不自禁扬起。
夏语心瞅了眼,不觉一笑,策马赶回城。
温孤长羿一身雪白袍服,紧跟上来,并辔齐驱,“夫人,等一等。”
“夫人,我伤口痛。”
“夫人,这里小草长势甚好,可让白义盗骊歇息一脚。”
“夫人……”
夏语心只想赶回城,尽快料理清楚舒宛宛温瑾怀的事情。
可温孤长羿一路上磨蹭,看天看地看风景,等回到城,已近日落前夕。门候牵走良驹,温孤长羿兴致盛高,邀她青石踏步,一路往市集而去。
夕阳斑驳,高高低低交错四周檐角。
进入市集,那里人潮影密。沿街两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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