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裴?你醒了吗?”
景姚顾不上去看左元武悬在半空默默收回的手,也未曾注意他飞速扇动的眼睫下掩饰的失落。被那细微声音完全吸引的她满心惊喜,握住了司裴的手掌,期盼得到回应。
只可惜方才的轻咳似乎只是司裴身体在昏迷中因马车颠簸而无意识产生的反应。
景姚握紧的手慢慢松开,神色哀切地伏在司裴胸口,默默祈愿着他能早日醒来。
不知从何时起,司裴在她心里的位置已经无可取代。即便景姚始终不肯承认这一点,但任谁都看得出她流露的真情。
左元武凝视着面前的人,久久沉默。
他见过景姚所有模样,了解她的情绪和喜好。知道她笑的时候喜欢闭上眼睛和嘴巴、生气的时候反而会笑得露出牙齿,常常让人分辨不清喜怒。
她是一个太喜欢掩饰真实情感的人,不愿轻易承认自己的心意,更不情愿让别人去了解自己的内心。
即便曾经能同她亲密无间朝夕相处的左元武,也只是勉强得以探察她的一部分心绪罢了。
左元武忍不住想,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景姚对司裴的态度发生了如此巨大的改变?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景姚心里的分量完全超过了自己?
左元武原以为他们之间横亘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可未曾想司裴竟硬生生架了一座桥。而从前不肯踏过半步的景姚,如今却可以不顾一切地朝桥对岸跑去,似乎不畏惧天崩地裂间脚下的大桥已然摇摇欲坠。
“小姐……”
左元武欲言又止,世人都说武将直率难有柔情,他却恰恰不是其中之一。
如若他能有闻人错半分的狂妄自信,说不定一切都会……
“元武,我们还要几天能到?”
左元武轻轻揭开帘子观望隐在夜色沉寂树林背后的一轮明月,笑着安慰:“快马加鞭,不消七天应该就能到。”
“你带着我们出来,军营那边……”
“司珏本来就收了我的权让我回家休息一段时间。现在军中依旧是闻人家独大,少一个我不成问题。”
何况他也压根不在乎。
左元武满脸无所谓模样,他明白过往手中执掌的一切军政大权不过是帝王们暂交于他的,该收走的就收走,没什么大不了的。
若是换作闻人家族那般世代传续的权威,倒很容易误以为是自己的东西。
“怪不得闻人错看着总像谁欠他的一样。”景姚对那个粗鄙之徒没有半点好印象,仰仗着天家却如此趾高气昂,闻人家要是交到他手上一定完蛋。
“他只适合在疆场带兵,不应该回上华搅进这场政变里的。”左元武摇头,闻人大司马还算性情平和敦肃,闻人错却是实打实拦不住的暴脾气。
“话说你怎么就没被司珏招安呢?”
景姚开着玩笑:“其实我一开始还差点真以为你转投司珏帐下了。”
左元武闻言跟着笑了两声,温柔的目光望向景姚:“我永远不会做对小姐不利的事情。”
“我知道。”
景姚语气里带了些认真。二人相对无言,良久后脸庞已经全然被阴影遮住的左元武轻声劝道:“小姐,您先休息吧,我来守夜。”
“嗯。”她点点头,轻手轻脚地倾下身子。马车中用毛毯软垫堆出来一张柔软的床,司裴躺在上面占了一半,景姚自然地依偎在他身畔。
虽说依旧一路惊险但此刻好歹能得了几分安闲,景姚本就困乏至极闭上眼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少女睡颜平静,守在一旁的枝月也阖眼靠着小榻打盹。
马车内旋即静默,自然也无人看见左元武那双隐在黑暗中悲凉孤戚的眼眸。
“阿姚……原谅我。”
青年垂眸,竟有一滴晶莹泪珠顺着脸庞蜿蜒而下,砸进漆黑如夜色的衣角。
——
景泰宫中一阵死寂,并非是因为夜深宫人皆已入睡,相反,眼看几近漏夜时分,大殿内依旧灯火通明。所有伺候的宫女侍从都噤声安静地候在屏风外。
就在刚才余进总督进去给岳娘子汇报,才没两分钟就被她骂了个狗血淋头直接轰出了景泰宫。
旧太子失踪的这两日里,临王殿下身上的伤也迟迟不见好,登基大典只好一再延后。
宫中现在也是人人自危,风声四起草木皆兵。有人说太子早就被临王杀了,现在不过是自导自演编个理由解释;还有人说太子的昏迷是装的,已经准备好起兵卷土重来。更有人说临王是被岳宁宁架空权力的傀儡。
内外朝百官和松麟阁大学士门都等着给个交代,上门的人如流水,恨不得全涌进景泰宫直接在临王榻前上朝。但这几天无论是左右丞相还是闻人大司马,甚至衡王爷都被岳宁宁以殿下身体不宜见客为由打发回去了。
坊间流言,送走了景娘子有迎来位新的“凝月”娘子。只可惜百姓还没能见过她真容,不然必定有眼见的能认出这是那岳宁宁死而复生了。
小小的书局老板此刻居然摇身一变成了拿捏朝政执掌风云的幕后军师,真是任谁也想不到。
更想不到的是那位被她一手倾力扶持起来的未来新帝、现在又被她宣称伤势严重无法处理政务的司珏,此刻一动不动地瘫在床榻上,远看倒有几分老皇帝的神态。
只是一旦靠近便会发现,司珏并没有昏迷。相反他清醒得很,两眼目光如炬死死盯着天花板。
他不是不想说话,也不是只想看着天花板发呆,一切都因为身边这个心计狠毒的女人……
早知如此他说什么也不会差人去把她从霜花宫带出来,这样就不会被她使了计策落得个动弹不得只能任她狐假虎威的地步。
“哼。”
岳宁宁像是能读出他心绪一般冷笑一声,将脸转向榻边:“你我之前究竟是谁借谁的力,又是谁欠谁的多?”
司珏也哼了一声作为回应,因为无法说话而作罢。就算他能开口,大抵那些强词夺理的话也只能哽在喉中。毕竟他自己心知肚明,一路走来靠了她岳宁宁多少次才能化险为夷起死回生。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曾经对他百依百顺甚至他说一不二的岳宁宁,如今竟反过来控制了他。
不,这不正是他先前担心发生的事情吗?
就是因为有了这样的忧虑,知道她日后一定会脱离自己的控制,才直接下令将她关到霜花宫……谁能想到一时冲动脑子一热还是将人捞过来,如今反倒将自己的致命弱点交了出去。
“呵,你分明是快死了,才终于又知道害怕了。”
不然怎么还想得起来要求她过来救命。
“但你也真是够衰的,居然两次刺杀都能真让他们得手。”就算布下铜墙铁壁也没能挡住。
本以为他只是没有主角光环,不如景姚司裴那么幸运。现在看来,岳宁宁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绑定了什么霉运系统。
“不是我救你,你早就死了。”
岳宁宁嫌恶地收回视线,良久后起身走到司珏面前掐住了他的嘴巴。
“咳咳咳!……你就这么恨我?”司珏咳嗽了好几声,忽然发现岳宁宁给了自己开口说话的能力。
“我恨你们所有人。”
司珏皱眉:“那你为什么还要帮我。”
“你为什么留着我,我就为什么帮你。”
司珏了然地点头:“既然如此,说吧,你究竟想要我回报给你什么。”
他又摆出那副大男子主义自信满满的模样,岳宁宁压下心头那股不适,扬起微笑:“我要你踩着司裴景姚的尸体,登上帝位。”
司珏闻言脸色骤变:“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不是你问我要什么?我就要这个。”岳宁宁笑得有些讽刺,似乎是在嘲笑司珏的无能:“你想要的事情我从没有过办不成的,而要你司珏办的事情……呵呵。”
司珏顿时脸上一阵火辣:“你就没有什么别的想要的?司裴的命我不在乎,但景姚……不行。你开口就是,要多少我都能给你。”
“你以为你还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格吗?”
岳宁宁怒气难消,终于忍不住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接揭穿了真相:“左元武能轻而易举地带着景姚离开上华城,这其中有你的授意吧?”
司珏愕然抬眸,又快速地瞥开。
“她们也根本没去北边,一切都是误导。她们现在已经南下两天了,说不定都快到了?”
岳宁宁笑容如同鬼魅,远没有平日的乖俏可爱。
“把你安排的人,交给我。”
司珏紧闭着嘴唇,大有准备一言不发的意思。
“如果你不说,我不保证我的承诺是否还能正常履行。”岳宁宁说着,手却把玩似的抓起一把小刀。
司珏目眦尽裂,吓得眼底通红:“……好。”
岳宁宁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狡黠一笑。
景姚和司裴,你们两个最好跑远点,再多享受一点最后的时光。
既然逃出去了,就一个都别想活着回到上华城。
——
景姚一行人接连赶路三天,眼看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景姚的心便又提了起来。
“小姐不必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左元武自知嘴笨也没再多言,递上一碗糖水:“暑气正盛,小姐喝些解暑吧。”
“谢谢。”
景姚虽然不甚爱吃甜食,但眼下心情郁闷,天气又热,喝些宽慰宽慰自己也好。
说罢便接过白瓷碗小口小口地喝着,还不忘给昏迷中的司裴喂了几口。
司裴毕竟没有身体意识,喂了总归会有些汤汤水水的从嘴角溢出。景姚下意识伸手去擦,左元武为之一震。
但这惊讶转瞬即逝,这几日看着他们之间的相处左元武自己都有些牙酸。
这还是司裴昏迷,若是他醒着,左元武压根不能坐在这儿看了。
不过看情况,司裴早就没有清醒的可能。
“怎么有些困,是太热了?”
景姚迷迷糊糊的念叨,枝月靠过来:“那小姐您午睡一会儿吧。”
“嗯……”
景姚几乎是立刻昏睡过去吧,速度快到枝月都目瞪口呆。
“小姐?小姐?”
她心中担忧,刚想小声叫上两句,却在抬眸时不小心对上了左元武冷漠的目光。
景姚的视线一片模糊,失去意识的前一瞬她好像听见有人叫她,又好似听到少女的尖叫声。
随即身上一沉,彻底陷入了了黑暗。
等到再次清醒过来时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久,景姚浑身酸痛哪哪儿都不舒服。等看清眼前的事物发现自己虽然还在马车上,可手腕脚腕都被人用粗绳捆住了。扭头一看枝月也被绑着,甚至昏迷的司裴都没被放过………
左元武,左元武呢!?
“唔!唔唔!”景姚嘴里被绢布塞住了,说不出话,只能发出些支吾的气声。她不甘放弃,努力地鼓动腮帮子和舌头想把那绢布给弄出来。
听到她醒过来的动静,帘子外的男人忽然开口,有些许调笑似地问候:“景大小姐,许久不见了啊。”
说着他便伸手撩开了帘子,景令伊连忙咬住快要吐出去的绢布,准备两只眼狠狠地瞪着来人。可等她真的看清眼前人,只觉一口大钟在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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