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第五茗的声音,回荡不绝。
三宫九府外,雷霆已停,厚云仍在,天兵天将列阵在上面。
先前的那番雷击,把仙府结界外的景色全破坏掉了,千年银杏拦腰横断,迎客松针叶掉满一地,茶花折,兰草枯,山石碎…
清风萧瑟,所见之地,惨不忍睹。
而这当中,赫然立了四人。
两穿戴甲胄的天兵站于山道口放哨,一手持雷霆长枪的将军,高高地站立,俯视地上一身破败的青衣女子。
不远处,仙府洞穴的结界入口,一圈藤蔓正慢慢缠绕,郁郁葱葱,一层又一层,直至入口处的十七个身影完全藏匿。
将军抬手,雷电闪过,他收了手中的长枪,蹲在女子面前,伸出一指,摁在女子额间若隐若现的青绿‘屮’纹上。由他手指慢慢流出的金光,那青绿‘屮’纹终于闪烁了几瞬,便稳稳停在了女子的额间,但纹痕却浅浅的,好似一抹就会掉。
“第五茗,你可想好了?你当真准备如此答复天帝?”
“嗯…”
“第五茗啊,该说你什么好…或许是东华帝君把你唤醒得太早了吧,所以你才会如此愚不可及。”
“不知道,或许吧…”
将军起身向不远处两名天兵,唤道:“十七只浮屠恶鬼已毙命于本君雷枪之下,速带司命府司命真君第五茗,随本君回天复命。”
两天兵抱拳,应答道:“是。”
山间清风再度拂过,除了那片破败的景象和洞口繁茂的藤蔓,此地,再没留下一点其他东西。
洞内十七个泪人,一人率先抹掉脸上的水痕,对其他人道:“哭够了,就收拾收拾,去好好修炼。”
余下十六人还沉寂在伤痛中,悲恸万分,一如最初十七人置于祭城中时,他们十六人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
那少年朝仙府内走了几步,停顿道:“我们十七人,势要一起飞升做仙!”
话音不大,重量却非常。
门口的十六人中,双髻双辫的小丫头,一边哭,一边跌跌撞撞跑到那少年跟前,一把抱住少年的腰身,脸埋在少年怀中,抽噎道:“小晎哥哥…我听你的,听你的,我一定要飞仙…我要去找姐姐…小音不怕吃苦,呜呜呜…我们不是恶鬼,我们从来都没有害过人…也没有做过坏事,姐姐没有错…我们可以去找姐姐的对吗?”
隗晎把溪亖音从怀里拉了出来,双手擦掉了她脸上的泪水,肯定道:“自然,我会一个不少的,带你们去见真君。”
余下十五人中,年龄最小的少年,抽泣道:“可是…可是,真君让我们不要去找她…说会有命劫,会…会死。”
隗晎面色清冷,道:“路了绿,你难道是怕死了吗?”
路了绿摇摇头,脸上只有分别的伤心,道:“不怕…”
若说死,他们十七人早在一万多年前就死过一回了。
以城池做祭台,城墙外站满了能力高强的仙、妖、人,而城墙内空荡荡的,只关了十七个拼命逃跑的小孩。
小孩一人手上锁了一只血香,那香浸染了他们的血,浑身通红,点燃后,血迹消失,只有香头上的点点金光,和他们身上莫名其妙开始燃烧而出的光。
在黑云压城之际,他们成了城内最亮的靶子。
他们十七个小孩,一边跑,身上跟着一块一块地掉,掉下的东西,被四面八方冲击下来的黑云吃掉。
伴随阵阵咀嚼声…
不少黑云吞咽后,还发出满足的呻吟。
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东西’,由黑云一点一点蚕食殆尽,然后冲进来的黑云,又继续追撵他们十七人,直到他们跑不掉,直到他们没了四肢,直到他们没了…
那种濒死,却迟迟不会死的恐惧,没有人会比他们十七个更清楚。
所以…
他们十七人,如今最不怕的,便是死。
溪亖音仰起脸蛋,也摇头道:“小晎哥哥,小音不怕,小音害怕再也见不到姐姐,小音现在就想去…找姐姐。”
隗晎安抚怀中的溪亖音,冷静道:“真君的话也得听。”
洞口的十五人中,弯眼冷面的少年,诘问道:“那我们修炼飞仙,意义何在?”
隗晎道:“让那群仙瞧瞧,他们写与我们的恶鬼命,我们不认,还有…他们当认错,真君无罪。”
那厢十五人中,娇面如花的少女止住哭泣,淡淡道:“隗晎,不是我打击大家,真君此番回去,你觉得她还能活?”
隗晎背对众人,一手揽住溪亖音,一手从怀里拿出一本簿子,紧紧拽住,咬牙道:“有命数,便有命,永生不灭。我握有真君的命数,不管真君去了哪,我终有一日,必会找到她。”
-
五千年后,三宫九府中,飞升之景再显,然而不过一盏茶,便荡然无存。
这种奇怪的飞升之兆,已经反反复复出现了七八次。
每一次,都在即将通报天界,引来雷霆时,福相便按压了下去。
三宫九府内的修炼之士,以及矮山上观内的道长们,都见怪不怪,各自眼角余光捕捉山中变化,手里却继续忙着各种凡尘俗事。
倒是辛苦观内道长,福相突显,需要对那些三三两两,结伴来参拜的信众解释解释:
“不必慌张,不是异象。”
“非祥瑞…非祥瑞,潜心叩拜观内神像,倒是可祈福避灾。”
“哪有什么仙人,这不过是几百年一次的山中景象…”
“门庭如此萧条,怎会有仙人…信士所求,贫道办不到啊,贫道真请不出来仙人。”
“胡言乱语,山里若是有宝贝,这道观何至于此!”
信众参拜了,遇见非凡景象,却没得到三瓜两枣,嘴里骂骂咧咧的,便三五一群地结伴下了山。
只是,不知为何,坊间开始对这越来越萧条的山中异像,传起了谣言。
又是七八百年…
那谣言未绝,但山顶道观却荒废了。
本来还有修炼之士上山修行,但因为山内实在过于荒凉,连吃饭落脚的道观都没了,渐渐的,也就没了人。
又是七八百年…
有朋自远方来…
等等!!
不是有朋…
是有不速之客,自远方而来。
那是三位壮汉,他们慕名这传了上千年的谣言,准备了三个大大的行囊,一同来了三宫九府所在的山头。
三人绕着山脚走了数日,愣是没找到入山的山道,正准备放弃,却突然见灌木丛中滚出来六名少男少女。
他们个个唇红齿白,面色红润,穿着颜色各异的道袍,头上系着和衣服相同颜色的头巾,有些高有些矮,头顶发髻有的还插了一支木簪,仔细瞧瞧,他们怀里还分别抱着一样东西。
居然是锅、碗、瓢、盆、纸轴和扫帚!!
他们刚刚滚落而出,杂草丛生的灌木,并没有在他们身上留下什么痕迹,衣襟上连一根草一粒尘都未沾染。
着实怪异啊…
三位壮汉,定睛朝六人那方看去。
有胡子的壮汉,大喊道:“鬼啊!好多鬼啊…怎么男的女的都有…”
脸上有刀疤的壮汉,柔柔道:“鬼又不分男女,再说了他们也不像是鬼,你瞧他们脚下不是还有影子吗…长得倒是斯斯文文的,看着更像是郡城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小姐,为何都穿着道袍?难道这山上还有道观?”
瞎了一只眼睛的壮汉,粗声粗气道:“他们从山上来,定然知道怎么上山!!捉一个过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说完,三人便朝六位小道童的方向走去…
可走着走着,六人身影却在他们三人眨眼间,给看丢了。
三人越过灌木丛,脚下不约而同,踩在了一条山道上。
有胡子的壮汉,惊恐道:“鬼啊!这么多鬼一起没了…他们一定都是鬼啊…”
脸上有刀疤的壮汉,趴在地上听了一阵,才起身,安慰乱了阵脚的胡子壮汉,细语地道:“路上有脚步声,不是鬼,小庄你别紧张。估计是那六人已经上山了。”
原来,他们三人是异父异母的兄弟。
因一个馒头,且都姓庄,结拜为了至亲。
有胡子,长相粗鲁的叫小庄,脸上有刀疤,说话文文弱弱的叫二庄,而孔武有力,还瞎了一只眼的壮汉,则是他们两的大哥,叫大庄。
山道弯弯曲曲,陡峭坎坷,大庄喉咙像是堵住了,他咳嗽两声,吐出一口浓痰,吩咐道:“他们六个一定是这山上的道人,跟紧一点,我们也上山。”
三人背着三个大包袱,还没爬上百里,便又看见了那六位颜色各异的小道人。
他们双脚并拢,双手各自抱着锅碗瓢盆、纸轴和扫帚,向上蹦行。
举止实在怪异…
但若将此行为想做是修行,便会觉得正常许多了。
因蹦跳上山的姿势,比走路,可要累上不知多少倍。
六位小道童速度不慢,呼吸也还算匀称。
静谧的山间,听不见六位小道童大口喘气,只有“咚咚咚”,匀称的蹦跶声。
二庄感叹道:“这六个小道士,体力真好。”
小庄依旧很害怕,握紧包袱带子,瑟瑟发抖道:“我怎么瞧…他们也不像是正常人,大庄、二庄,你们说…这些小道士会不会真是鬼啊。”
大庄吐了一口唾沫,道:“他妈的,来都来了,是鬼也得给老子上啊!!”
又行了几里路,山间回荡起一连串‘桀桀桀’笑声,接着三人便听见一女子讲话。
那女子点数道:“齐同舟,山情,水意,家厚,安在心,净枕…”
前方蹦跳而行的小道人,身形一顿,脚下更加用劲儿,跳的步子也更加远了。
那女子声音悠悠传开,继续道:“走到哪儿呢?时间可是快要到了…”
惊鸟四起,林叶纷落,整个山脉都尽数回荡着女子的声音,空灵又幽静,偶尔还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山道上,六位小道人在女子声音响起后,蹦跳行路的动作是一次比一次大,速度也越来越快,连带从他们身上,渐渐地传出粗重的喘息。
他们开始累了…
可就好像见了鬼一样,他们蹦跶的速度丝毫不减,反而越来越迅猛。
二庄怕跟丢几人,断了脚下并不明显的山道,对右手旁的两人,道:“我们也得行快一些,不然走得深了,没人引路,定是要迷在这荒山野岭里。”
小庄点头附和,道:“嗯嗯嗯,走走…二庄你说的对,跟紧一点,指不定还能早些找到道观休息。你看他们现在跑这么快,说不准是因为这女鬼…我们也当心些,别被女鬼盯上了。”
桀桀桀~
女子笑声一阵,大壮忍不住把口里的唾沫咽进了嘴里,低骂道:“见鬼了!!老子东西都还没见到,晦气倒是遇见不少。”
三人吭哧吭哧地,也大步大步地在山道上狂奔。
行得久了,爬得高了,三人也越来越累,不经意间,完全忘记了是在悄然跟踪前方六人。
突然,先前点名的那女子声音,又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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