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川本就懒于交际,没人主动找她能一天不说话。
和师弟们则完全是意料之外。
他们在被她救回后就彻底缠上了她,甩也甩不掉。
她起初对此十分头痛,觉得开阳他们的小名不该叫什么狗子,应该叫小鸡小鸭,破壳被救之后就把救命恩人当妈妈追随。
好在后来发现师弟们只有忠心不二,没有那种叫她惊心许久的母子依恋。
这样就很像一群小弟了。
小弟很好,懂事,乖巧。
燕川枕着师弟们新做的小靠枕,十分受用。
她最近心情相当不错。
新师弟来了之后,她终于等来了怀念许久的清静。
——师弟们都去带新人去了。
完全不需要她操心。
新师弟是个正常人。
虽然毫无热情。
但至少不算孤僻。
他表现得一切正常。
因而太衍真人又来问他捡来的徒弟怎么样时,她口中衔着一边竹叶,琢磨片刻,道:“留不住。”
太衍真人给新徒弟刻着木剑,那日给他的剑只是临时找的一把,“怎么说?”
“只有比较傻的小孩才愿意留在这。”燕川将手中的话本翻过一页,“比如玉衡他们,尤其是开阳这种。”
一个聪明的正常人,留在一个这样风雨飘摇的宗门中做什么?
他是个沉默的小孩不假,但拥有一双平静的眼睛,生于乱世,命途坎坷,被收留山门,怎会拥有不被动摇的心性?
他的那双黑黝黝的眼睛,总是如同被风吹动的连环画一般在眼前闪过,页页都是不同的他安静向自己看来的画面。
她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一双这样的眼睛。
总之,他是一个成熟度很高的小孩,与玉衡几人完全不同。
她不知道该如何与这样的孩子相处。
老头乐呵呵,“你总是这样往坏里想。”
一只山雀落下来,停在椅子上,是常陪她晒太阳的一只。
“所以人们说消极的人生更幸福,只要万事按最坏的方向走,人生就没有低预期。”
太衍真人冷哼,“我还记得你那四字真言呢。”
燕川眼睛从话本上方露出来一点,瞥去瞅老头,“什么四字真言?”
那一年,太衍真人捡到她时,她已经饿了四五天,不过是还剩几口气的问题。
不进食就没有热量,人会渐渐冷下去。
城墙根下的光照时间只有午后一个小时,燕川十分珍惜。
她正闭目,身上的温暖阳光却渐渐阴凉,身上的冷意慢慢泛起,那合上眼睛都能感受到的刺目日光也消失了。
有人挡在了她身前。
燕川睁开眼睛,看到了一个比她还虚的麻秆。
瘦老头蹲下来打量她,默念:捡徒弟不能太主动,会掉师父的身价,得想个办法让徒弟自己开口拜师。于是他装模作样打量一番,摇头摸着胡子道:“没有修道的天赋啊。”
燕川听完后,确认他不是来捡徒弟的,艰难地开口,唇齿张合之间,太衍真人以修行之人的耳力都几乎听不到小命将尽之人的气音,于是伸着脖子凑过去:
“别挡太阳。”
“……”太衍真人一秒改口,“道心稳固,不如来做我的乖徒。”
这下燕川想起来了,她又翻过一页,“这四字我称之为人生哲学。”
她又补充,“信仰,生存理念,入乡随俗就叫道心。”
太衍真人翘着胡子把刻好的木剑递给她,然后抽走她手中的话本。
燕川一烦躁,才会多说废话,也不知她看的什么话本,能把人看烦躁。
老头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六个大字:李小二通天记。
“……这是个什么东西。”
龙傲天话本在哪个时代都没什么差别。
燕川怏怏,“我在做真题模拟,预习一下,磨炼心智。”
太衍真人翻了几页话本,就被李小二的霸王之气辣得眼疼,他一把合上。
他递来一物,“把剑给你师弟送去吧。”
她懒洋洋,一动未动,“您怎么不去。”
老头摸着胡子,“为人师父,不能太主动,会掉身价。”
她只好接过剑来,竖在眼前。
剑背上刻着浩然正气,手腕微转,另一面上刻着弟子的名字。
“段重阳。”
燕川默念了一遍。
燕川晃晃悠悠起身,又晃晃悠悠坐回去,她看着老头说:“……您这招是不是在捡我的那天用过。”
燕川去送剑的时候,师弟们都在一起。
她站在院外看了一会。
玉衡他们无论曾经有过多么难以言说的凄惨经历,面对外人时或许会流露一二警惕的性格,但在太水山上师父、师姐在身侧,他们总是看起来像小孩子多一些。
段重阳……她看不透。
四人差不多的年纪。
段重阳却明显要高瘦一些。
都说山上一年凡间十年,倒也不是假话,灵力充沛之地修炼的小孩,身躯成长就会比凡人要慢,人食五谷精微,修士食天地灵气,自小修炼的修士骨如玉,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修士可以选择老去的形象,甚至永远维持当下的年纪,至强者或许可以恢复二十几许的年纪,但永远不能重返青春。
只有还在天地规则下生长发育的年纪,才能叫青春。
苍黄上人与太衍真人追求与心境相符的自然苍老,并不在意容貌年岁,但也有曾身负重伤的缘故。
修行倒退,或是躯体更接近凡人的身体状态,就会随天地原本的规则突增岁月。
像开阳修为较师兄、师弟略低,现在的个头似乎就长得快一些。
倒不见他为此难过,反而有些自得。
燕川笑了笑。
不过是时间先后的问题,大部分修士都会停留在二十至四十左右的模样。
有的孩子想慢些长大,有的则怕时间太快不够用功。
瑶光第一个看到师姐,他唤了一声,立刻凑过来。
燕川走进去。
瑶光低头一看,“是师弟的剑!”
她走到段重阳身前,把剑递给他。
段重阳接过去,反握持剑,他眼神扫过上面的浩然正气,看向她笑了笑。
在他看剑的时候,开阳已经开始围着师姐摇尾巴了。
他道:“师姐,段师弟的修为好奇怪,你不如帮他看看。”
太衍真人倒是给她说过,段重阳天赋不佳,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灵气反复寂灭,断断续续,时有时无。
其实大多数凡人的天资都是这般,经脉不通,甚至没有。
但燕川总觉得他哪里不对,可从感知上他又绝不是什么天才、主角、龙傲天。
她怀疑他是在遮掩修为,于是自然的借此探了探他的经脉。
没有作假。
就是小炮灰的水准。
燕川不知为何有些放下心来。
她拍拍师弟的肩,“灵气勤游,可以自己走出一条经脉,要勤加练习。”
“谢谢师姐。””开阳道,然后撞了撞小师弟,眨眨眼睛。
于是他垂下眼睛跟着向师姐道谢。
段重阳正常时周天能够运转,有勉强筑基的水准,太衍真人说也许之前他是有师门的。
但他经脉断阻,时有时无,阻断时他又几乎接近凡人。
太衍真人有些忧虑,一时没有什么解决头绪。
开阳反倒觉得能自由长个子是一件很酷的事。
开阳带着他熟悉太水山,与生活日常。
大部分都是与师姐相关。
例如:
师姐只是没精神,不是脾气差。
无甚要事不要打扰师姐。
麻烦对师姐来就是天塌了。
要对师姐好。
师姐事事第一。
小细节很重要,日常东西的摆放位置不要随意变换,师姐会焦虑。
但师姐是真的懒,即使位置不对,她窝在竹椅上像盯邪修一般阴森森地盯着胡乱倒放的凳子一整天,也不会离开椅子起身摆正。
所以要有眼力,要积极勤快。
以上全部为师父默许,所以太水宗数起来,师姐正经行一,师父行二。
这日开阳带着师弟在后山检查阵眼,贴符巩固,嘴里又念叨起来。
“这些有什么用呢。”
段重阳眼神空空,漫不经心地甩着手中的剑。
“你们对她依赖,不过是她正好是你的师姐。”
换了旁人,他们的行径不会有任何变化。
他见过太多弱小者将情感全部寄托于他人,催眠自己附属于对方,两人之间就会有充沛的情感关联,以此从内心得到安全感。
比如一个招摇的人,身后永远围着一群比他更积极的家伙,当他遇到挑衅,他们会比他还要遭受侮辱。
他知道太水宗不同此例,但不知为何还是脱口而出。
他永远不解这种泛滥的情绪,无论好坏。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下位者为求保命的自我欺骗,爱是真,情亦真,但一切均为生命趋利避害的天性。
那些正道天骄为名利纷争,而他们逆天道而起,只有这些庸碌的人还在用情感来行事。
其实可以理解,在困境无解的情况下,转变心态、寻找感情上的寄托,将注意从痛苦中转移,转而专注真善美,是作为人唯一能对自己的优待。
只是天命之子与邪修到故事结局,抬起脚来看向鞋底的泥土,还会惊叹他们到死还在嚷着什么“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