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的生日过去,五月接近尾声,沈离离将迎来的不止有乐队的最后一场演出,还有语言考试。
她的考试就在演出后的第二天,于是四人商量后将那顿散伙饭订在了下一个周末。
朋友们都觉得可惜,哪有大学生乐队尚未毕业就要解散的,这才一起玩了三年不到的时间。
不止朋友,连他们自己也觉得可惜,但除了杨敬澄,其他人都没法继续投入更多精力,只好选择暂停。
杨敬澄说:“要是你们以后闲下来了,还想一起玩,随时来找我。”
大家都听得出,他是并不打算真的放弃乐队的意思。
但最终只有殷恒答了声好。
六月初,夏日已至,气温升高,走在校园里能听见阵阵蝉鸣。今年的酷暑好像来得格外早。
明天晚上就是正式演出,今晚必然还要再去趟排练室。
沈离离下了课,走在路上,想了想,掏出手机给沈燎发了条消息:明晚最后一场演出哦,还放我鸽子吗?
沈燎:风雨无阻!
她看着那四个字笑了。
这一回,沈燎确实没再食言。演出尚未开始,他就到了livehouse现场,看起来是准备充分,甚至不知道从哪弄来个写着乐队名的小灯牌。
今天仍然是一身街头风味的潮流穿搭。
沈离离笑着带他去后台等待,沈燎不疾不徐走在她侧边,目光像是没有从她脸上离开过。
她已经画好妆,穿了浅蓝色的纱裙,仙气飘飘,但头发梳成两个很对称的丸子,正面看像小熊耳朵。
被盯得实在不好意思,沈离离抬眼瞪他,“哥你别看我了。”
沈燎笑得坦坦荡荡,抬手轻轻拨弄她的小丸子,“我妹妹,还不让我看了?”
她好笑又无奈,伸手去把他的手捉下来。
到了后台休息处,她介绍道:“这是我哥,沈燎。哥,这是陈夏安,杨敬澄,和殷恒。”
殷恒很礼貌地点了点头,并不多言。
陈夏安笑说:“沈燎哥好,咱们倒是见过一面啦,不过今天很帅哦。”
杨敬澄拘谨地问了声好,转头对陈夏安说:“我跟沈燎哥见过两面了。”
陈夏安用手肘撞他,“那你很了不起了。”
沈燎笑道:“承蒙各位照顾离离。”
这话还是有点耳熟。杨敬澄连忙摆手:“不会不会,离离是女孩子嘛,都是应该的。”
殷恒有点无语地看了他一眼。陈夏安叹气。
沈燎笑而不语。
见过一面后,沈离离带着沈燎离开,去前面找个好位置了。
“我们的演出还有一会儿,快到的时候我再过去。”
沈燎点了点头,低头认真对她说:“你注意时间,别耽误演出,不用在意我。”
“放心吧,我知道的。”
沈离离一直觉得,以沈燎从前那样的性格,对这种娱乐程度的乐队现场应该是适应良好的。没想到是她高估了现在的沈燎。
演出正式开始后,第一个出场的乐队就点燃了全场气氛,接下来的几场都很爆,台下观众大多举着手机拍摄,但这并不妨碍舞动。
室内场地,人多起来又挤又闷,大家忘情地欢呼跟唱,甚至蹦蹦跳跳。
沈离离在跟着跳起来之前,看见了沈燎震惊的表情。
他们站在前排,离音响很近,音乐声震耳欲聋,身后的人潮也颇有种排山倒海之势。
气氛一点点推向高潮,肾上腺素飙升的环境中,沈离离大笑着拉起沈燎的手,带着他跳起来。
沈燎转头,望向她肆无忌惮的,浸泡在斑斓彩灯下的笑脸。
台上的主唱握着麦克风,在激烈的伴奏中放声高歌:“那就抓紧我的手,永远别分开——”
全都是激昂的,疯狂的,这并不是专属于谁的音乐或世界,是属于所有人的。
不到一个小时,沈燎已经完全进入状态。
忽然间,沈离离轻轻松开了他的手。
他低头朝她看过去,她眼睛亮闪闪的,对他说:“我先过去了,哥你等我!”
他下意识握紧了她的手,说:“你还能找回来吗?”
她笑着:“能的,我一下就能找到你。”
他把手松开,看着她像一尾鱼游入人海,几秒的光景,消失不见。这么挤的地方,他觉得她能找回来的几率不大。
沈离离走后的演出,沈燎都看得心不在焉,这样沉浸的氛围里,他还是做不到全身心投入。
脑子里都是她。两个人长时间交握的手,掌心的细汗,腕上脉搏跳动的频率,还有她闪闪发光的眼睛……
“大家好!我们是象限海。”
不知道过去多久,沈燎再次听见熟悉的声音,仰头看去,刚才拉在身边的女孩子已经站在台上,舞台灯光似乎更加耀眼,她漂亮得不像真人。
陈夏安握着话筒说:“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我们近期的最后一场演出,因为一些不可逆的原因,大家都得奔向各自的生活啦。”
粉丝们很遗憾,虽然只是个影响力微薄的学生乐队,这件事也早在社交媒体上说过,但真正告别这天,终究让人很难接受。
沈燎听见身后还有人轻声抽泣。
“但今天,我们也为大家带来一首新歌,是由我们的离离同学独立制作完成的——脉搏!”陈夏安笑着向沈离离抬手。
台下一阵欢呼声。
演出正式开始。
沈离离用键盘弹响了脉搏的前奏,接着是陈夏安的吉他声和殷恒的鼓声,一段循序渐进的前奏后,很快进入了演唱。
沈离离将脸凑近麦克风,开口唱出来。
和陈夏安那样有厚度与磁性的嗓音不同,她是典型的细嗓,整首歌的演唱都没有太难或炫技的部分,但搭配起奏乐,却让人听得十分舒服,像是涓涓细流,温柔地淌过去,滑过一切带着棱角的溪石。清澈透亮,玻璃杯一样的质地。
杨敬澄的贝斯声贯穿始终,低低的震动,似乎也在营造浪漫底色。
间奏时,沈离离的手离开键盘,拿起了一旁的小提琴,拉出主旋律。没有人会觉得小提琴的音色在此时显得突兀,一切都仿佛是恰到好处的。
沈燎震撼得说不出话,怔在原地,僵硬地举着手机录像。
台下安宁静谧,周围的人们都举着闪光灯,跟随音乐轻轻摇摆。
“它是敲打左胸的叛徒,瓦解所有佯装的从容。
它是穿透时空的暗号,筑造世界最小的发射站。
候鸟用翅膀丈量云层时,我正用回忆丈量你的影子。
当黄昏按下暂停键之时,心跳成为唯一计时方式。”
台上的沈离离美丽从容,自信又大方,她能沐浴在聚光灯下,笑着展示自己的才华,也能独自走过每一个风雨交加的无人深夜。
沈燎不止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她已经长大,而且优秀得让他惊喜,也让他悲伤。
不再是能够随意揉乱她的头发,小心翼翼嗅着她身上的清香,放任她的发尾扫过他指尖的那个小女孩了。
她有自己的热爱,有自己的生活,将来或许也会有另一个家。
他无法再以这个虚假的哥哥的名义占有她了。
但假如呢?假如,她其实还需要一个港湾,还需要这个家。
《脉搏》结束后,象限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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