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钟府一大家子人,满打满算十来个。
此时全挤在钟宝珠小小的房间里,围坐在他矮矮的书案边。
老太爷凭借在家里独一无二的身份和地位,占据了主位,提起笔来,指点江山。
“宝珠,你听爷爷跟你讲啊。”
“嗯。”
钟宝珠乖乖坐在爷爷旁边,点了点头,一脸认真地看着他。
“‘今有五羊、四犬、三鸡、二兔,直钱一千四百九十六。’*”老太爷道,“这意思就是,现在有五只羊、四条狗……”
“爷爷。”钟宝珠小声打断,“我没有这么笨,我看得懂题目。”
“是吗?”老太爷神色一喜,“我们家宝珠这么聪明啊?”
“嗯。”钟宝珠又点点头。
“那爷爷直接跟你讲啊。”
“好。”
“所谓‘正负之术,本设列行,物程之数不限多少……’”
老太爷背起书来,摇头晃脑,抑扬顿挫。
钟宝珠只听了一会儿,就觉得有点头晕。
书上的内容他都懂,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解这题。
钟宝珠往边上挪了挪,悄悄靠着书案。
他先歇一会儿,等爷爷开始解题了再听。
没多久,他就用一只手撑着头。
不一会儿,又变成了两只手捧着脸。
钟宝珠眼神放空,安安静静地看着爷爷。
看着爷爷下巴上全白的胡须,看着爷爷脸上零星的老人斑。
看着爷爷嘴巴旁边两道弧形的皱纹,随着他说话一动一动的。
嘿嘿,好有意思,像鱼鳃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太爷终于放下手里的笔。
“宝珠,你懂了吗?”
“啊?啊!”
钟宝珠一激灵,回过神来。
“我……”
“没听懂?”老太爷耐着性子问,“哪里没听懂?爷爷再讲一遍。”
“爷爷,你就讲完了?”钟宝珠羞涩一笑,“可是我都还没开始听呢。”
“什么?”老太爷扬起手,作势要打他。
钟宝珠连忙捂住头:“爷爷,我错了!”
老太爷的手举在半空,还没落下去。
下一刻,就有人从身后伸出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钟三爷正色道:“在后面看你好半天了,你瞧着爷爷傻笑什么?”
“我……”钟宝珠最后看了一眼爷爷,不敢把鱼鳃的事情说出来,只好低下头忍住笑。
“过来,爹跟你讲。”
“不!”钟宝珠忙道,“不要爹跟我讲!你老凶我,我听不懂,你还要打我!”
“你这孩子……”钟三爷扬起手。
钟宝珠连忙躲到老太爷身后:“爷爷,你看啊!”
钟三爷一顿,默默地收回了手。
老太爷笑着,特意问:“那宝珠想让谁给你讲啊?”
“嗯……”钟宝珠摸着下巴,有模有样地环视四周。
大伯父和二伯父都在,哥哥也在。
不过……
“我还是想让爷爷给我讲!”
“真的?”
“真的!”钟宝珠用力点头,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爷爷放心!这回我一定认真听!”
“哎哟。”老太爷笑起来,搂住他的肩膀,搓搓他的脑袋,“我们家宝珠,怎么就这么招人心疼呢?”
老太爷再次执笔,钟宝珠眨巴着眼睛,努力听懂。
距离他和魏骁吵架,已经过去两三日了。
他现在已经不做噩梦了,也不记得魏骁是谁了!
反正……
他现在要使劲写功课,在夫子面前狠狠压魏骁一头!
哼!
钟宝珠走了一小会儿的神,在完全听不懂之前,赶忙把思绪拉回来。
他抬起头,对上老太爷询问的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
爷爷放心!我……我听懂了!
*
就这样,钟宝珠缠着爷爷给他讲题,勤奋刻苦地度过了第三日。
到了第四日,他就不能继续待在家里了。
因为——
弘文馆开馆了。
作为七皇子的伴读,他要进宫去陪魏骁读书。
提起这个伴读的来历,钟宝珠也是一肚子气。
大庆王朝皇室子弟,一般是七岁开蒙,同时挑选伴读。
魏骁七岁的时候,他们都认识七年了,关系不算好,见面就打架。
钟宝珠不想和他一起念书,参选伴读那日,就故意装病,躲在家里没去。
结果魏骁这个杀千刀的,竟然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找上门来,闯进他房里,把他从被窝里抓出来。
钟宝珠就这样成了他的伴读。
不过,弘文馆不仅教导皇子,许多朝中重臣的子侄也在里面。
所以,就算魏骁不抓他,他也是要过去念书的。
这日清晨。
钟宝珠早早地就起了床,洗漱擦脸。
元宝拿来新做的百花锦红袍子,给他披上。
钟宝珠低头瞧了一眼,皱起小脸:“这是不是太红了?”
元宝振振有词:“小公子有所不知,状元郎都是穿红的。就是大公子那样素净的人,高中游街那日,穿的也是红袍。”
钟宝珠小声说:“可我还没考中呢。”
“那也快了。开馆第一日,讨个好彩头。再过几年,小公子就考上了。”
“好吧。”钟宝珠笑得眉眼弯弯,“那就借你吉言啦。”
袍子内衬是兔毛的,放量大,穿在身上暖和,也不显得臃肿。
钟宝珠才十三岁,离及冠还远着,平日总是用发带把头发扎起来。
只有魏骁那种,喜欢扮老成、装成熟的少年,会在这个年纪束发戴冠。
元宝特意挑了一条与衣裳同色的发带,帮他把头发梳通梳顺,扎成马尾。
“好了。要是小公子午间小睡,把发带拆下来,千万让弘文馆的侍从保管好,别又弄丢了。”
“知道了!”钟宝珠鼓了鼓腮帮子,无奈地应了一声。
前年的时候,他一觉起来,没找到发带,就突发奇想,折来柳枝束发。
结果当天晚上,一回到家,原本嫩绿的柳条枯了。
他爹气得不行,非说他学别人戴草标,卖身葬父,追着他打。
钟宝珠跟他吵起来,说他古板,最后还是手心受罪。
所以现在,他每回上学,元宝都要叮嘱一句。
换好衣裳,扎好头发。
正巧这时,钟寻身边的墨书敲门来催。
钟宝珠应了一声,赶忙站起身来,就要出去。
元宝提起书袋,拿上兔子毛的围脖和手筒,也追了上去。
年假一过,钟宝珠要去弘文馆上学,钟寻要去御史台当值。
两个地方相距不远,兄弟两个正好同路,便一起走。
钟宝珠跑到角门外的时候,马车已经在外面等他了。
他撩起衣摆,爬到车上,钟寻也已经在里面等他了。
“哥,早上好!”
“早。”
钟宝珠在位置上坐好,拿出食盒里的胡饼,就啃了起来。
钟寻看他这副欢快模样,料想他是没事了,便也放下心来。
年节过后,店铺开张,小贩出摊。
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
马车穿行在街道上,不过两盏茶时辰,就到了弘文馆。
弘文馆在宫里,却又不在宫里。
其实就是把宫城东边的宫殿划分出来,独立建馆。
又在对外的宫墙上开了门,叫学子不与朝臣一同走正门。
故此,弘文馆里流传着一句话——
年少求学走偏门,来日封侯拜相,必定要走正门。
甚至还有学子私下打赌,就赌学成以后,谁先走正门。
马车停稳,钟宝珠把最后两口胡饼塞进嘴里,囫囵咽下。
“哥,我走了!”
“好。”钟寻颔首。
钟宝珠正准备进去,马车也正要掉头离开。
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什么,连忙大喊一声,追了回去。
“哥!哥哥哥!”
钟寻听见他喊,忙令车夫停车,掀开车帘去看:“宝珠,怎么了?”
钟宝珠跑到马车边,踮起脚,趴在窗台上,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钟寻心里一个“咯噔”,下意识问:“还有何事?”
“哥,从今日起,你不许和太子殿下说话!”
“为何?”钟寻疑惑。
“因为我——”钟宝珠举起手指,指着自己,“和魏骁绝交了!”
“所以你——”钟宝珠又指向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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