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星阑静静看了紫蛇一息,收敛目光,捏着紫蛇的手藏进袖里,这才伸出另一只手抚上小黑牛宽厚的牛鼻骨,回头看向陈辞,不答只道:“阿辞哥哥,这么快就收好了呀。”
陈辞走到她身边:“嗯,又要下雨了。”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云中即刻响起一道沉重的闷雷,容星阑叫此雷一吓,炸毛似地抱住陈辞大腿,心跳如擂,警觉望天。
陈辞被她一抱,走也走不得,只好垂眼看去。少女受了惊,惊骇又倔强的杏眼死死盯着乌云,手箍得生紧。随即一道炸雷,那双眼便再也不敢看天,整张脸紧紧埋在大腿上。
陈辞:“……”
陈辞:“松手。”
天上的雷故意戏耍她一般,一声接着一声,连绵不停,容星阑不松,也不答,装死。
紫蛇被她闷在手里,近乎晕了过去。
陈辞:“方圆十里,就此地有树。雷专劈树,你若不走……”
还未说完,少女的手抱得更紧了些。
陈辞看着大腿上被雨雾沾湿而显得碎毛茸茸的发顶,静默半晌,极轻地叹了口气。
容星阑感觉到陈辞动了动,犹豫着要不要松手,又害怕一松手此人就走开,只留她一人在雷云下寸步不敢行。
正犹豫着,头上陡然一重,她稍微卸了点力,额间一凉,冰凉粗粝却又柔软的指腹在她额上一点。
陈辞伸出一根手指将她额头轻轻向外推了推,却不是推开她。
他背着满篓玉米,不能弯腰,只微微倾了倾上半身,给她戴好竹斗笠,竹笠下挂着麻绳,五指翻飞间,系了个酢浆草结。
目光始终冷寂、专注、毫无波澜。
容星阑看着他深寂冷漠的眼,想:不愧是修无情道的人,这会儿年少,已然可见日后霜寒之影。
那双眼随着绳带系好,缓缓向上,直直对上容星阑探寻的目光。
“走吧。”那双眼的主人道,“戴了斗笠,雷不会劈你。”
……
郝牛村之所以叫郝牛村,原因有二。此为南方水乡,水牛众多,务农的村民家家户户养牛,是为好牛。
又因郝乃此村之大姓,村长也姓郝,郝家世世代代聚居于此。
容星阑跟着陈辞回到家,正好见到郝一在院门前,手中提篮,作势正要扣门。
他还穿着镇上书院的素衣,似是才从书院回来。
远远见了他们,郝一温和清润的脸上浮现春风般的笑意,待二人走近了,开口道:“阿阑。”
多年未见,再见之时,她仍免不得叹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都说云音山兰逸道君最是温润,要她说,比之眼前的郝一,不过是精琢之石。
便是一身最简单的粗布素衣,也穿出一股文质的秀气,自带璞玉般浑然天成的温和与雅致。
这是她自小定下婚约的未婚夫君,郝牛村里正之子。
也是在容星阑身死之后,转身娶了她的堂姐的人。
再见郝一,心中那盛平静的湖拂过一阵极轻的风,那风荡起一圈浅浅的涟漪,而后风过湖平,再无波痕。
容星阑坦然微笑,轻快地唤了声:“郝哥哥。”
郝牛上前接她,看向陈辞,道:“阿辞也在。”
陈辞到自家院门口,就不再向前走了,只冲他微微颔首:“郝一哥。”
回完话,自顾自打开院门,牵着黑牛进院。小黑牛摇头晃脑不肯走,眷恋不舍地蹭了蹭容星阑的衣袖,郝一温声笑道:“此牛颇具灵性,很亲近阿阑。”
容星阑亦舍不得小黑牛,见黑牛如大犬般蹭昵,忍俊不禁地伸出手来摸它。
这一摸,黑牛牛耳扑闪,牛尾轻甩,似是听懂人在夸它,发出了长“嗯”般的眸声,直引得容星阑眉欢眼笑,郝一站在她身旁,眉眼中也流露出清浅柔润的笑意。
二人并肩而立,村中潮雾蒙蒙,似在二人一牛上镀了一层薄薄的浅光。陈辞在自家院门处静静候着,黑牛迟迟不归,他便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直至云中又落一道闷雷,一滴雨兀然落下。
雷声激得容星阑一个激灵,恍觉自己还带着郝一的斗笠,麻利地摘下来:“阿辞哥哥!”
她小跑过去:“你的斗笠。”
说罢同黑牛摆摆手,毫无留恋、脚步飞快地钻进自家院子里,回到檐下才招呼郝一:“郝哥哥,来屋里坐。”
小黑牛见人友忽然间跑远了,失落地甩了甩尾巴,慢步跟着主人回到院内。
两间院门合上,又是一阵急雨。
……
雨中,郝牛村内的一条田间小路上,一位青年男子撑伞走着。
前方有一座荒屋,路过的村民时不时会在里面避暑或是躲雨。雨措不及防地大了,容成快步向前,一个步子扎进荒屋中。
屋内还有一人。
那人白袍素衣,气势凌人。未戴帷帽,面上却似遮了一层云雾,自此人找上容成,容成从未见过云雾之后的面容。
只知是一位年轻男子。
荒屋中多处漏雨,那男子却立于漏顶之下,大雨落下,却纷纷避开男子,他周身似乎有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容成知道,这是修者之法。
他恭声道:“仙长。”
男子问他:“那妇人答应了吗?”
容成额上冒汗,道:“并未……”
男子冷声道:“你按我教你的说辞,她不该不应。”
容成忙道:“仙长,此事……”
男子不欲听他辩解,打断道:“罢了,你只管将大妖照顾好,务必获取她的信任。待容晏回来了,我自有法子叫他应下。”
容成躬身:“是。”
……
“今日休沐,见路边有老媪卖樱桃,就带了一篮。”郝一将竹篮放在堂屋桌上,容星阑左右张望,大伯容成已经回去了,阿娘也不知去了何处。
她心不在焉地拈起一颗樱桃,向下瞥去。盛装樱桃的篮子纹路神妙,不似寻常竹篮,似乎藏着什么玄机。
容星阑从前见过,这是郝一自己制作的变形竹篮。上提为篮,下翻为盘,很是精妙。
彼时年幼,全然不知郝一日后会是名扬九州的大器师,现下回头一想,原来炼器的天赋早现端倪。
郝一默默地看着吃樱桃的容星阑,他心思敏锐细腻,一早察觉今日的她有些不同。
往日星阑见了他,早扑了上来,口上郝哥哥不停,目光却只在他手中流转,要看他又带了什么新鲜东西。
可今日星阑十分文静,还有种淡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
何况——
郝一看向紧邻容家的那间小院。
星阑何时叫过陈辞“阿辞哥哥”,从来都只有陈辞、陈阿辞这样叫着,他们虽近邻,却不亲。
见她一直低头不语,兴致缺缺的样子,郝一从袖兜中掏出一个精巧的木盒。他打开木盒,在桌上递放过去,自己斟了杯茶。
“上次送你的蝶钗钗心是蚌珠,这对是我用海珠自己做的,技艺不佳,你看看,可还喜欢。”
蝶羽不知由何物染就,泛着紫粉色的青光,视线变换下,色彩不一。钗心镶着一颗紫色海珠,圆润无暇,色泽明亮,无一不显少年的用心。
容星阑敛睫收下,旋即绽出一个甜笑:“若是郝哥哥做的都不够精细,那天下之物再也没有精巧可言了。”
郝一见她笑了,也跟着笑:“阿阑喜欢就好。”
屋外大雨磅礴,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他拉凳坐下,闲聊道:“容叔出镖还未归吗?”
容星阑摇头,一手撑脸看天,一手吃着樱桃,袖子里滑溜溜冰凉凉的触感传来,估摸着紫蛇应当醒了,敷衍答道:“不知呢。”
郝一又问:“近日入伏,可有害暑气?待天晴了,我带你去青云峰游船歇凉。”
容星阑不吃樱桃了,她垂下袖,捏住准备从袖口逃窜的紫蛇,一边答:“好啊。”
郝一还挂着温和的笑,话题一转,只道:“你与阿辞关系似乎比之前好了些。”
容星阑瞪着圆圆的杏眼看他:“何以见得?”
郝一宽声轻笑,摇了摇头,却不再言,只继续斟茶喝水,藏住眸中所思。
大雨倾盆,雷电似乎终于歇了鼓,昏濛濛的路上又来一人。
那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身姿纤细高挑,比容星阑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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